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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和二十九年,葉蕙過罷二十歲生日,杭城的夏天再長,如今也已經入了秋。
“七奶奶,奴婢已經盯著將所有行裝都歸置好了,奴婢這便告訴發財去大碼頭寫船啊?”知曉葉蕙才打發罷前來回事的管家娘子們,****打扮的石榴也不用哪個通報,輕車熟路的進了正房,笑吟吟的問道。
從打四年半前,葉蕙一家遷來杭城,這一家子主仆隻在每年老爺忌日前回趟寧州城,給老爺上上墳做做法事。
這中間還有一年是葉蕙懷了身孕,第二年又因為長子達哥兒太小,外加上石榴和梅子幾個也懷了身孕,不是忙著生孩子便是養孩子,又耽誤了好幾次回程,隻有紀棠帶著柱哥兒年年都回去。
因此現如今葉蕙突然張羅回寧州城多住一陣子,明年秋天才回來,怎麽能不叫人興奮?
可如今葉蕙抿著嘴兒看了石榴半晌,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先不急著寫船吧……恐怕行程又得延後了。”
石榴不知所以然,不免有些茫然,卻又不敢問可是常老太君那邊變了卦,就見吳媽媽帶著迎春滿臉是笑的從外頭回來。
“奴婢與吳媽媽已經按著七奶奶的吩咐重賞了那郎中,又專門叫了車將他送回去了。”迎春上前屈膝回話道。
石榴這才恍然大悟,一臉欣喜的問道:“怪不得七奶奶說這次要推延行程了,可是又診出了喜脈?奴婢恭喜七奶奶!”
葉蕙微微紅了臉,除了有些害羞。也有些懊惱——這老二來的還真不是時候,如今又懷上了這個,恐怕回寧州的日子又遙遙無期了!
雖然這幾年在杭城的日子還真是比當年在寧州輕鬆得多,可這杭城的氣候……真格兒叫人喜歡不起來。
且不論春夏時的陰雨綿綿。隻說每年冬天的那種潮濕陰冷,就算這處宅子早在當年紀棠才買下來時、就差人照著北方的模樣鋪設了地龍,也不過是屋裏舒坦些罷了。每每想要出去走走,總是叫人心生恐懼。
看來北方人終歸還是北方人啊,葉蕙苦笑。當年她怎麽就信了她娘的話,說是南方更宜居?那潮濕陰冷的冬天,還真是不如北方的寒風凜凜舒服呢!
隻說這每年冬天,隔三差五便要去常府給老太君請安吧,雖然兩家離得不算太遠。馬車上卻也要攏個火,否則她是寧願不出門的;她娘倒是常常去陪著老太君摸牌喝茶解悶兒,每每都是興衝衝的去了,從來不帶猶豫的,還連個手爐都不帶……
看來氣候這種事兒也在於一個習慣。她娘本就是鳳城的娘家,鳳城離著杭城才三四百裏路,她娘從小就生長在南方,自然覺得南方更好。
“還恭喜呢!”葉蕙怏怏的低聲道。
前年春天她懷了身孕,臘月裏生了達哥兒,她就已經是兩年沒回去過了,之前常老太君答應下的,說是等常湘的大仇報了就叫他們一家願意住哪兒就住哪兒,因了孩子太小。也就沒隨心所欲的折騰,如今才想動彈動彈,竟然又迎來了老二……
如此一來,她就算不想在這杭城紮根兒,恐怕也得紮根兒了!眼下這身孕才四十幾天,生產要等明年六月。再將老二養大些養壯實些,能經受得住舟車勞頓了,沒個三兩年哪裏夠用?加上之前已經過去的小五年,恐怕這一耽擱就是十年以後。
“若叫奶娘說呢,七奶奶就莫要想那麽多了,孩子既然來了,就開開心心留在杭城養胎吧。”吳媽媽見葉蕙不大高興,不免出言勸慰。
寧州城再好,七奶奶再是在寧州城長大的,太太卻是南方人,繁大爺也算長在杭城的,達哥兒更是在杭城出生的,就算七奶奶沒懷上這一胎,離開這裏回到北方去,也未見得是個好事兒。
更不用說當年已經將寧州的產業賣得差不多了,如果隻是回寧州小住一陣子也就罷了,若是又打算再遷回去,可真是勞民傷財的事兒了。
何況七爺這幾年將生意打理得多紅火啊,既不用七奶奶再像未嫁前那麽操心,繁大爺在常家族學附學又方便,離開杭城,哪裏還有這麽美的日子過。
葉蕙當然也知道再遷回去是件很難的事兒,當年遷過來就已經放棄了不少,扭頭再折騰回去更是會丟掉良多,可她不過是想回去住上一年半載的,聊以慰藉下思鄉之苦,怎麽也這麽難了?!
因此上等紀棠得知她又有了身孕,放下手中所有事務匆匆趕回家來,見到的不是她喜笑顏開的模樣兒,而是悶悶不樂的麵容。
“可是這一次比你懷達哥兒時鬧得還厲害?那豈不是又得生個大胖小子了?”紀棠輕輕環抱住妻子的肩膀,刻意討她歡心道。
葉蕙一邊腹誹他這叫重男輕女,一邊也不自禁回他道:“我還真是樂意再生個小子,萬一生個女兒……再被太子妃瞧上,我可不樂意。”
兩人已經在一起過了四年了,再提起當年的許多事都不再有忌諱。
紀棠不免笑起來:“太子表哥若真想與常家結親,三哥五哥六哥家都有和皇孫年紀相當的女孩兒,哪裏就輪到咱們家的女孩兒將來進宮了?你隻管放心就是!”
葉蕙笑著點頭。這話說得倒也對,畢竟紀棠在明麵上隻是常湘的嗣子,又在當年婚後不久就搬出來另立了門戶,太子和太子妃除非腦袋進水了,才會放著常家那些名正言順的女孩兒不要,反要盯上她家姑娘呢。
紀棠見她心情和臉色都好起來,也便小心翼翼問起方才黑著臉的緣故;聽她說是因為身孕耽誤了回山東的行程,他也無可奈何:“我還當我能幫你分憂解愁呢,如今隻好做甩手掌櫃了?”
葉蕙輕啐了他一口:“還幫我排憂解愁呢,若不是你……我也不至於又懷了他!”
“其實我還真有法子能叫你開心起來,你信不信?”紀棠輕笑著問道。
聽得葉蕙叫他莫賣關子,他便笑道:“柱哥兒之前不是一直跟著徐先生來著麽,今兒徐先生遇上我了,說是柱哥兒可以去王先生那邊聽課了。”
因了達哥兒的出生,家中下人早就改口將柱哥兒喚繁大爺了,唯獨紀棠兩口子與文氏不曾改;而這徐先生與王先生,都是常家族學裏的先生,徐先生負責的是二十幾個小孩子的啟蒙,王先生那裏卻是已經開講論語了。
“真的?”葉蕙果然大喜過望——紀棠有常家大老爺時不常指點著,最近幾年做起生意來愈加得心應手了,因此她還真心希望柱哥兒好好讀書,將來走走仕途呢,就算不走仕途,給葉家六房掙一個書香門第也好啊!
“真的,比真金白銀還真。”紀棠攬著妻子的肩膀,學說著妻子慣常愛說的話,兩人靠著肩抵著頭,一同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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