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唐府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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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叫花子聞聲一怔,剛想逃跑,卻被狄安猜中了心思,堵住了去路。
    “跟蹤我幹什麽?”狄安看著麵前一臉慌張,垂頭不語的小叫花子,語氣較為緩和地問。
    “我……”小叫花子很是艱難地張了張嘴,暗暗瞧了眼狄安的臉色後,才又囁嚅著說,“我,想……”
    “你對我的身份有興趣?”狄安似是猜到了一二。
    小叫花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不是的。我隻是很好奇你為什麽要打聽那四個衙役的事?”
    “哦?”狄安嘴角微微一笑,“說說理由。”
    小叫花子咽口口水,抬起頭回答道:“這幾天外地人我見多了,不過打聽衙役的事卻還是第一個。”
    “還有呢。”狄安顯然對這個解釋還不滿意。
    小叫花子微微一愣,糾結了片刻後,警惕地打量了眼四周,才壓低聲音說:“我聽說最近有個大清官要來這兒。而且,我打聽到那四個衙役的死貌似與武康惡霸陸家有關。”
    “哦?”一聽到“大清官”三個字,狄安的目光不禁微微一變。盡管兩句話風馬牛不相及,但他卻已品出了其中的意味,“你與陸家的關係是?”
    “血海深仇。”小叫花子的目光露出駭人的殺意,話語雖短,但話語中的恨意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很抱歉,你找錯人了。”盡管知道小叫花子沒有說謊,但狄安還是回答得很幹脆。但是話一說完他就感到後悔了,因為他看見少年的眼神就像一對即將燒盡的火焰,想要再次點燃可就太難了。
    “不過。”狄安改口道,“我倒是與一些官員有些交情,當然,前提是你相信我的話。”
    孫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皺著眉頭沉思了起來,他的目光猶若星光一樣閃爍不停,顯然他在猶豫。
    盡管小叫花一臉防備,但狄安卻是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拍了拍小叫花的肩膀,神情雖顯得很隨意,但語氣卻是無比的認真:“你的事情我記住了,忘掉那些痛苦的事情吧,好好活下去。”說罷,頭也不回地就大步而去。
    “等一等!”然而剛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了小叫花的聲音。他轉身看去,小叫花正跪在地上,有些哽咽地說,“倘若恩公能將惡霸繩之以法,我孫三就是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恩情的。”
    “起來吧。”狄安走到孫三身前,伸手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能說說你的情況嗎?”
    孫三點了點頭,稍稍平複了下心情後,才咬牙切齒地回答道:“五年前,陸家的那群惡霸想要強買我家的祖宅,我父親自是不願意,所以就回絕了他們。本來想此事就此打過,卻不料當天晚上一群惡人就闖進了我家。要不是當時母親豁出性命護住了我,我恐怕……”說著,竟忍不住抽泣了起來。
    狄安一臉沉重地拍了拍孫三瘦弱的肩膀,問:“此事沒有報官嗎?”
    “哼!”孫三用手臂使勁抹了下臉上的淚水,一臉憤怒地責罵道,“都是一路貨色,有什麽指望的呢。”說著,語氣忽然一轉,“不過,唐明府倒是個好官,一年多來可幹了不少好事呢,隻可惜……唉!”
    “哦?”狄安目光微微一閃,若有所思地問,“不是說他也是陸家爪牙嗎?”
    “不知道。”孫三搖了搖頭,一邊回憶著,一邊說,“不過,他好像真的從來都沒有和陸家有過衝突。”
    “有趣。”狄安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爾後似是想到了什麽,目光一定,拍了拍後腦勺說:“瞧我這腦袋,竟光顧著你的事,差點都把正事給忘了。你是本地人,可知道唐縣令的住處?”
    “知道,我帶您去吧。”孫三點了點頭,簡潔地回道。
    ……
    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一棟宅院外麵。
    “光天白日關門幹什麽?”孫三暗暗嘟囔一句,輕輕扣了下門環後,隻聽大門一陣響動,一個年輕的小奴便從門內走了出來。
    “兩位……”小奴掃了眼兩人的打扮,爾後對著狄安躬身拱手道,“不知郎君何事造訪?”
    “我是唐明府的同窗故友,驚聞噩耗,特來吊唁,煩請通稟。”狄安回了個禮,一邊神情悲痛無比地說著,一邊呈上了名刺。
    小奴雙手接過了名刺,又打量了一會兒狄安,才開口道:“郎君稍候。”
    不一會兒,小奴便弓著身體跑了出來,再次拱手欠身道:“娘子身體欠安,特命小奴引領郎君前往靈堂祭奠。不妥之處,還望郎君海涵。”
    “無妨。”狄安看了眼孫三,示意他在外稍候,隨後就跟小奴跨入了大門。剛一進門,宅院內就傳來了許多嘈雜聲。狄安順著聲音看去,竟然是一班木工正在修繕房屋。
    小奴瞧見狄安臉上的疑惑表情,便立馬開口解釋道:“讓郎君見笑了,喪期大興土木也是無奈之舉。我家郎君遭遇不幸的那天晚上,郎君的書房竟然走水了,幸好發現得及時,否則的話……”小奴歎了歎氣,便不再言語。
    “哦,是這樣。”狄安點了點頭,看了眼忙碌的工匠後,便徹底不再理會。
    片刻後,兩人就來到了靈堂外麵。剛一跨入靈堂,一股刺鼻的紙燭味兒就撲鼻而來。狄安迅速地掃了眼靈堂,大堂一旁幾個老僧正敲著木魚,閉眼誦經。而大堂的另一側,一個麵容枯黃的老者正一邊神情木訥地往火盆裏添著紙錢,一邊低低地哽咽著,看他那似乎隻殘著一口氣的樣子,真讓人擔心他的生命就像那嫋嫋升起的青煙,微風一吹就散了。
    “那是黑叔。”見狄安盯著老者,一旁小奴壓低聲音介紹道,“他可是阿郎身前最信任的奴仆呢,阿郎去了,他也因為悲傷過度而變得癡呆了。”
    “哦。”狄安點了點頭,未置可否,爾後就移開了目光。
    一番祭拜過後,狄安就走出了靈堂。正要告辭離去,眼睛卻瞥到一人迎麵而來。一向穩如泰山的他臉色突然一變,就好像被驚雷劈中了腦袋一般,愣在了原地。
    來人的腳步越來越近,狄安也逐漸從驚愕中緩過了神來。他的眼皮剛一跳,耳中就傳來一道頗有味道的聲音:“喲,真是,巧啊。”
    話語雖短,但狄安聽後卻是忍不住心頭一跳。他一邊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無比的笑容,一邊看著麵前身著麻衣的女子說:“是,是啊。”說著,他忽然對著小奴拱了拱手,說了聲“告辭”後,腳步一抬,就要快步離去。
    “站住。”女子的聲音雖然輕緩,但話語中所包含的意味卻讓狄安不由身形一頓。或許是察覺到了小奴不解的眼神,女子又補充道:“既然狄公子是來祭奠堂叔的,主家怎能不禮送一下呢?”
    見女子將“禮送”二字咬得特別重,狄安的眼皮又是一跳。剛想推辭,卻見少女已做好請勢,正別有深意地盯著自己。
    知道逃避不了,狄安反而鎮定了下來。他對著女子拱了拱手,坦然一笑道:“那就有勞唐姑娘了。”說完,就率先邁開了步子。
    說也奇怪,本應劍拔弩張的兩人一路竟然相安無事。兩人始終沉默著,氣氛雖有點冷場,倒也符合主客的禮數。
    “家有喪事,恕不遠送。”剛一走到門口,女子就對著狄安微微福了福身,一臉歉然地說著。若是不是之前見過女子一麵,狄安幾乎就會錯以為她是一位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這姑娘莫不是悲傷過度,斂了性子?!
    眼見女子善言相對,狄安也隻好一邊回了個禮,一邊暗暗揣測著。
    “恩公是唐明府的同窗?”女子剛走,等候多時的孫三就立馬迎了上來。
    狄安麵不改色地點了點頭,反問道:“有事?”
    “原來如此。”孫三似是想到了什麽,一邊點著頭,一邊壓低聲音道,“想來恩公定然與唐明府關係匪淺,這次前來武康恐怕不隻是祭奠這麽簡單吧?”
    “你似乎知道點什麽?”狄安沒有直接回答孫三的提問,而是岔開話題問道。他的臉上雖依然掛著一副懶散的笑容,可是卻使得孫三心頭不由一緊,孫三知道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最好不要犯傻耍些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