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後山，終年有靈氣縈繞。山間各種各樣的樹木得地脈靈氣，生得格外茂盛。故被稱之為凝翠峰。

    這凝翠峰的峰頂早已被人鏟平，像是一塊聳立群山中的極大平台。今天已是稷下學宮的參加聚賢殿初選切磋的日子。眉間尺沿著山道向上走去，不急不緩，身上灰白色的學士長衫被山風吹動，他的腳步卻穩得如同釘在地上。

    他手裏捏著一塊木牌，上麵刻著一個“天字七號”。眉間尺被分在天組，這是他參賽的編號，稷下學宮的修者們過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悠閑生活，但是如果不能順利進入聚賢殿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賢，他們很多人甚至連名字都不配擁有，隻有編號。

    在這個世界中，庸人是沒有必要擁有名字和尊嚴的。稷下學宮是諸子百家賢者的聖地。

    峰頂已經聚滿了人，中間的巨大廣場上被設下了禁製。學士們的比試就在那裏展開。遠處的高台上坐著一幫學宮大賢，在外人眼中他們是學宮之中的絕對權威。但是眉間尺知道，他們並不是，真正主宰稷下學宮的那九個人都不在這裏。他們是隱身幕後的學宮柱石，是不會關注普通學士之間的比試。但是為了表示對於這次大考的重視程度，學宮祭酒荀子也在高台上觀戰。

    天組的比試已經開始，但是還沒有輪到眉間尺。他也沒有擠進人群，隻是遠遠站著看。

    “天四，名家王小猛，對陣天廿三，法家辛堯。”一位長相威嚴的老者手持竹簡，沉聲宣讀著上場的名冊。

    台下的稷下學士們在竊竊私語，“真的是辛堯？”

    “聽說他在學宮的十年一直表現平庸，最近才晉級天級初階。可惜他碰到的對手卻是王小猛。”

    “王小猛，是那位名家大賢的弟子？那這個辛堯不是很倒黴？”

    “據說這次博弈雅軒莊家開出的盤口是一賠四，就這樣還沒人有買他勝。嘿嘿，我估計這家夥真的夠嗆。”一個弟子搖頭道。

    這個名叫辛堯的男人三十多歲，經曆的滄桑遮掩不住他臉上的英氣。他粗布粗衣，白皙的手上有些薄繭，看著就像個尋常人。但是眉間尺卻發現他身上有隱隱的魂力波動。雖然不強，但是沉穩後勁綿長。

    他的對手王小猛卻隻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小夥子，穿著一身藍色的長衫，神情冷漠地點頭道，“請。”

    辛堯也點點頭，伸出了手，一支藍色小劍在他掌心躍動，靈光肆溢。他猛地捏了一個指訣，厲聲喝道，“得罪了！疾風劍！”

    手中的藍色小劍頓時化為一道藍色長虹，直襲王小猛。台下一陣驚歎，“這是法家的符術麽！？”

    天級初階的境界？眉間尺看得微微皺眉。

    這個辛堯的魂器雖然不是凡品，但催動短劍的魂力卻駁雜不純，運轉生澀，明顯是剛剛晉級不久的天級境界修士。聲勢雖然不弱，但卻虛有其表。倒是他的對手，那個王小猛修為明顯高於他一籌。沒等小劍的劍芒及身，立刻揚手打出一道炫目的赤芒，護住全身。

    辛堯的藍色小劍速度雖快，卻幾乎無法攻破王小猛的護身赤芒。渾身赤芒繚繞的王小猛冷喝道，“就這點水準麽？不如早點認輸下場，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辛堯麵不改色，雙手在不斷地變換指法，結著手印，渾身的魂力幾乎全部凝聚在雙手之上。指尖靈光閃動，明明滅滅。

    “這人有古怪，這是……陣法？”眉間尺雙目閃動，他明顯感覺到辛堯身側的靈力有種異常的波動，這絕不是以魂力操控小劍產生的靈力波動，而像是某種陣法。

    “哼，不自量力。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百裏飛鴻！給我破！”王小猛大喝一聲，雙指捏了一個劍訣，背後的金色長劍出鞘。

    這把劍一出鞘立刻引起台下一陣讚歎。“看，這就是他的那柄魂器飛鴻。”一個學士驚歎道，語氣中透著無比的羨慕。

    “唉，想不到這柄名家的百裏飛鴻魂器都在王小猛手中，這下辛堯完了。”

    金色的長劍一出鞘，恰如一道金色的閃電，顯出無上的肅殺之意。不但在氣勢上完全克製住了辛堯的藍色小劍。而且劍術精妙，也完全在辛堯之上。

    辛堯那柄藍色小劍幾乎立刻就被迫轉攻為守，兩劍相交時幾乎發出了一陣陣哀鳴。隻是幾個回合，藍色小劍就變得黯淡了許多。

    兩人雖然都是天級修者，但王小猛一看就是天級境界中後期，比辛堯高出整整一個境界。那把名叫“百裏飛鴻”的魂器威力更是在辛堯那把藍色小劍之上。據眉間尺的初步判斷，很可能是一把頗有來曆的魂器。

    但眉間尺完全沒有被表象所迷惑，他的雙眼一直沒有離開過辛堯飛速變幻的雙手。

    這絕對是一種陣法，看他的那種手勢這絕對是一種比較複雜的陣法！

    法家以術法流派自居，這導致了符咒和魂術在法家大行其道。這陣法卻是少有人涉足的領域，隻有那些陰陽師才會專研那種東西。但誰也無法否認這種耗時耗力的陣法之術隻要用心經營，絕對可以發出遠超個人的可怖力量。眉間尺的眼睛微微發亮，他發現這個辛堯絕對不會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王小猛單手捏住劍訣，金色的魂器“百裏飛鴻”顯出了超凡的威勢，一劍斬出，隱隱有風雷響動。辛堯的藍色小劍終於抵擋不住“百裏飛鴻”的威勢，劍身的絲絲裂紋終於猛然爆裂。

    魂器通靈，這小劍的毀傷必然影響主人的心神靈覺。辛堯終於後退了一步，“噗”地吐了一大口鮮血。但就在同時，他的最後一個手訣結印完成。

    辛堯的眼神中雖然閃過一絲痛惜，但他的手卻毫不猶豫地按向地麵，完成了最後一個步驟。

    “千華滅法陣——起！”辛堯暴喝道。

    王小猛四周的一瞬間光華閃耀，無數個神秘符文閃動著靈光從地下躍然衝起，將王小猛完全籠罩於陣法之內。

    “天哪，這……這是隱符！”台下頓時一陣sāo luàn。“豈止是隱符，這還是一個符陣！隱符十年不出門，更別說以符列陣，這個辛堯竟然會這種複雜難學的符術！”

    眉間尺深深皺起了眉，他知道一些關於隱符的事。那是一種以自身靈氣為筆，天地萬物為符紙的法術。因為及其難學，所耗時間極長，所以有“靈符一道片刻功，隱符十年不出門”之稱。意思是法家術者畫一張靈符隻需片刻，但要以自身靈力為筆，通過手訣在其他物品上畫出隱符卻極為艱難。沒有十年以上的刻苦鑽研，根本無法領會其中的奧秘。

    這種符術一般修者根本不可能花大精力潛心去學，一但學成卻也妙用無窮，天地萬物皆為符紙，可以隨手畫出威力巨大的符。當然，符的種類威力是隨著修者的修為來定的。在辛堯這個階段可以畫出的符也有限，威力不足，所以他才不惜大耗元氣用隱符湊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千華滅法陣”一旦全麵展開，王小猛身側的魂力被完全強行隔斷。他那把百裏飛鴻，堪堪到了辛堯的麵門便失去了魂力指引，在眾目睽睽之下，頹然掉落。

    辛堯伸出手，神色自若地緩緩擦拭去頸邊的一縷血跡。那是“百裏飛鴻”的劍芒破空造成的，隻要符陣發動稍微晚一點，他此刻已經是身首異處的結局了。

    默默撿起了地上的小劍碎片，辛堯看著困在陣法中的王小猛，微微一笑，“我十二歲入法家，十八歲進稷下學宮，今年三十八歲。為了這套隱符和陣法，幾乎耗盡了二十年苦修的時間。我知道在你們這種天才眼中，我這種資質平庸的人永遠不值得你們重視。但是我有你們不具備的恒心和毅力，所以這一陣你敗得並不冤。”

    王小猛掙脫不出陣法限製，紅著臉咆哮道。“辛堯！你這陰險小人，若不是學宮比試，我一劍就可以殺死你。你真當這破陣法能夠困住我不成？你給我等著，我立刻就可以破陣而出！”

    辛堯轉身道，“千華滅法陣，足以困住任何天級修者。別說你隻是個天級中期境界的，就算是中後期境界，不到後期破境的地步也無法及時破陣。千華滅法陣——收！”

    無數繚繞在王小猛周圍的神秘符文頓時化作鎖鏈，緊緊縛住了他。符文鎖鏈聚攏的是天地四周的靈氣，一張隱符就是一道靈力源，幾十道隱符所聚合產生的力量遠超普通天級修者所能承受的極限。王小猛周身的紅色光芒猛然一黯，護身魂力被強行破去。數十道符文鎖鏈勒得他一陣慘嚎，像一根柱子般倒下了。

    辛堯根本不再看一眼倒地的王小猛，就這樣轉身傲立。

    一道青芒及至，學宮大賢遠遠地飄落在場中，揮手解開了王小猛的禁製，並高聲宣布，“天廿三，法家辛堯勝。”

    台下一片騷動，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看似平庸的天級中階法家門徒辛堯竟然通過隱符陣法，戰勝了比他高出一個等級的王小猛。這場海選比試的第一場就爆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冷門。

    眉間尺的心中微微一震，這個辛堯竟然拚著魂器被毀，自損實力也要拚一個勝局。看來這入選聚賢殿之爭，果然慘烈異常。而稷下學宮之內確實也都是出色的人傑。不過話說回來，若非是諸子百家的精英門徒，又有什麽資格進入稷下學宮？看來後麵比試，果然要小心應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