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爹瘋了。
    兒媳婦沒了，買她的錢花光了全家的錢，房子也燒了，他們現在根本就無處可去。
    村裏被殃及的村民每天指著石頭家門口罵，罵得要多髒有多髒。
    石頭爹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一夜之間就變癡了。
    石頭也大受打擊，他不出去賺錢，每天就躺在茅草屋裏，不是睡覺就在念叨些什麽。
    他辦席的時候有多風光，他現在就過得有多慘。
    石頭娘每天不僅要去種地，還要給他們喂飯洗澡，全家的重擔都在她身上了。
    她也不敢在他們麵前哭，隻敢種地的時候在田裏偷偷抹淚。
    這叫什麽事兒啊，他們家不該是這樣的啊，都怪那個妖女，如果不是她，他們家現在根本就不是這樣。
    他爹會和她一起在地裏幹活，她兒子在外麵打工，時不時寄點錢給家裏，這才應該是他們的生活才對。
    石頭娘逢人就說那個女人的壞話，剛開始村裏的人還會跟著她附和幾句，可是她每天都說的一樣的，其他人都聽膩了，根本就不想再和她討論這些亂七八糟的。
    “那個賤女人，她心腸壞得要死啊，把你們家的後廚都燒掉了！”
    現在太陽已經落山，紅霞遍布，石頭娘幹完活回來，身上的汗浸透了衣服，她站在老付家門口，喃喃地罵道。
    她期待地看著老付，希望他能回應她。
    老付沉著臉把宋獻音房間裏的燈泡拿出來，他安在屋子裏，看也沒看她一眼。
    還好意思在他們家罵，也不說賠點錢給他。
    石頭娘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抹著淚：“我這一輩子命苦啊，好不容易生個兒子，我還以為這輩子要享福嘍，結果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啊。”
    “老付誒，我跟你講啊，我現在都六十歲了。”她比劃著，臉上有些悲哀，“我不可能再存那麽多錢給石頭的啊。”
    “石頭有出息的，好早就出去打工了，給我們老兩口蓋了三層房啊。”
    她擰著眉，表情非常嚴肅：“我跟你說，當時村裏就村長的房子有三層，然後就是我們家的，你看看，那才叫一個風光啊。”
    石頭娘的表情驕傲極了：“石頭有出息的，我得好好勸勸他，他這個人在麵對困難的時候，你知道吧，就像石頭，打不碎的！”
    老付坐在凳子上，大口吃著從老薑家拿的飯菜，他一邊一邊諷刺她：“還打不碎呢，你男人和石頭這不是就碎了，現在你屋裏就你一個女人幹活。”
    說起來都想笑。
    石頭娘雙眼無神，她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的，石頭他現在傷心啊，他喜歡那個女人啊，那個女人傷了他的心……”
    看著石頭娘離開的背影，老付啐了一聲，一家子掃把星，以前幹旱都沒燒得這麽嚴重的。
    石頭娘回到家，給父子倆做著飯，又端到他們麵前喂他們吃。
    石頭爹壓根不配合，到處亂吐，飯一口沒吃，吐得地上都是。
    石頭娘一靠近石頭，石頭就對她破口大罵，罵她多管閑事，罵她沒用，罵她連個女人都守不住。
    旁邊的鄰居家的老人聽不下去了，拉著石頭娘去他們家了。
    “你管他們呢，都傻掉了，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擔子都在你身上。”老人眼睛有些渾濁，她說話特別費勁，說一句喘一句。
    老人輕輕拍著她的手：“秀鳳，村裏的人都罵你，你也別怪他們，他們也是心裏有氣。”
    秀鳳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她低著頭哭著，肩膀不停顫抖著。
    老人的孩子不喜歡秀鳳，但她都把人家拉進家裏來了，他們也不好意思趕她走啊。
    “就是啊秀鳳，你男人瘋了可以理解啊，你那個娃就純屬裝瘋啊，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現在說都是你逼的了，當初他看你出錢的時候也沒有拒絕啊，辦席那頭最高興地不就是他，現在全把責任推你身上了，你這個娃也是有點好笑了。”
    他怕村裏的人罵他，就學著他爸裝瘋，讓那些惡意全集中在秀鳳身上，好狠的心腸啊。
    剛開始那幾天村裏有些人直接帶著刀上門了，兩個大男人躲在門後麵發抖，連麵都不敢出來。秀鳳給人磕頭又是求情的，那些人這才沒做出來什麽事。
    老人看著秀鳳有些不忍心：“他們瘋了就瘋了，瘋子哪知道什麽餓不餓啊，就讓他們瘋著算了，你可別跟著瘋啊，自己又能吃能動的，好好過日子，啊。”
    旁邊的女人摘著豆角，陰陽怪氣道：“你們當初買個女人回來，人家不情不願的，你們就沒想到這事兒。”
    她家養的雞都燒成灰了，那些雞養了那麽久，下蛋也厲害，說燒了就燒了。
    吃了他們家一次席，搭了那麽多東西進去。
    老人又跟秀鳳聊了好久，秀鳳才回家了。
    她一進院子，發現院子裏都是碗的碎片，她佝僂著腰，開始打掃院子。
    等她好不容易把整個院子搞幹淨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放亮了。
    家家戶戶的雞此起彼伏地叫著，時不時還摻雜著幾聲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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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霧涼颼颼的，秀鳳臉色蒼白極了，去屋裏加了一件薄外套，這個外套還是她閨女給她買的。
    還好閨女沒有回來，不然也要挨罵了。
    秀鳳扛起鋤頭就去地裏幹活了，本來地裏那些村民還在笑，一看見秀鳳來了，就都不笑了。
    秀鳳看了他們一眼，低頭幹著自己的活。
    還是老了，她年輕那會兒，幹多少都不覺得累，現在才稍微動了會兒，身體就遭不住了。
    中午她也沒有回家做飯，反正他們都不吃，她也不想吃了。
    等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秀鳳還在埋著頭幹活。
    “秀鳳，別幹了，該回家吃飯了。”有人還是不忍心，開口叫了她一聲。
    秀鳳對她笑了笑：“我這就回去。”
    “你臉都白了，趕緊回去吃點吧。”
    在回家的路上，有幾個小男孩一直跟在她身後拿石頭砸她，照以前，她肯定是要掐著腰罵他們的，但她現在沒有這個底氣了。
    “都是石頭娘的錯，把石頭的媳婦都給弄沒了！”
    “壞女人，我家的房子都黑了，都怪你！”
    “你都把石頭和石頭叔都逼瘋了，你怎麽這麽壞啊，你還去種地。”
    幾個小男孩就這麽跟了她一路，直到他們的家長把他們叫回家。
    秀鳳回到家後，發現家裏的燈正亮著，石頭一臉憎恨地看著她，像是什麽仇人。
    秀鳳低著頭不敢看他了，隻默默去廚房做菜。
    這幾天晚上都下著小雨，空氣經常有一種黏膩的濕氣，地上的土已經軟了，踩在上麵的時候腳會感覺特別重。
    此刻的村子安靜極了，秀鳳路過別人家的時候，甚至能聽到他們熟睡的呼吸聲。
    她光著腳踩在泥地裏，一步一步向河邊走去。
    水涼得刺骨，秀鳳嘴裏喃喃著，繼續往前走，水沒過腳踝，接著沒過膝蓋……
    “娘給石頭找個好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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