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翻過那座山(連載三百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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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港灣
正月初八的西城縣寒風依舊刺骨,下午四點,在總投資8億元的秦龍現代農業公司與西城縣合作建設的農產品加工項目工地上,各種工程機械的轟鳴聲此起彼伏。
縣委書記魯為民三天前在項目推進會上拍板決定,由常務副縣長林小華全權負責項目對接工作,並要求他每周必須有三天在工地現場辦公。此刻,林小華正站在工地臨時搭建的指揮部門口,眉頭微蹙,目光掃視著熱火朝天的施工現場。
“林縣長,地基開挖已經全部完成,周邊征地工作也沒有障礙。”項目負責人陳清泉快步走來,手裏拿著一疊圖紙,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卻掩不住興奮,“多虧了縣裏的支持,進度比預期快了近一周。”
林小華接過圖紙,指尖在紙麵上輕輕敲打:“清泉,質量不能馬虎。這個項目關係到全縣農產品轉型升級,馬虎不得。”他說話時眼角浮現幾道細紋,那是長期熬夜工作的痕跡。
陳清泉點點頭,這位他安城師範學校的老同學如今已是西城縣舉足輕重的人物。他記得林小華當年在師範時就是個認真負責的人,如今這份特質在副縣長崗位上更加凸顯。
“放心,我親自盯每個環節。”陳清泉保證道,隨即看了看表,“都快晚上七點了,咱們先吃點東西吧?工地食堂簡單準備了幾個菜。”
林小華這才意識到自己饑腸轆轆,他揉了揉太陽穴:“好,邊吃邊聊。”
工地食堂的燈光略顯昏暗,六道家常菜擺在簡易折疊桌上,雖不豐盛卻熱氣騰騰。林小華夾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滿足地歎了口氣:“比縣政府食堂的飯菜香多了。”
陳清泉笑了,眼角擠出幾道笑紋:“是你餓壞了。”他頓了頓,眼神忽然變得遙遠,“還記得咱們在師範的時候嗎?食堂那白菜燉粉條,五毛錢一份。”
“怎麽不記得,”林小華也笑了,“你總抱怨菜裏沒油水,每次都要加兩勺辣椒醬。”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青蔥歲月。陳清泉端起飯碗,卻沒有立即動筷,而是輕歎一聲:“那時候我一心想回老家當老師,誰知道最後會走上這條路。”
林小華放下筷子,認真聽著老同學的感慨。陳清泉繼續道:“畢業分配時,我被安排到離城區最遠的鄉鎮,回家一次要四個小時……我退縮了。”他又夾起了一片瘦肉,“正好舅舅在秦龍公司,就把我弄進去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林小華輕聲說,目光落在自己粗糙的手掌上。這雙手曾經握過粉筆,批改過作業,如今卻更多地在文件上簽字,在工地上指點江山。
陳清泉好奇地問:“你呢?當年師範第一名,怎麽沒當老師?”
林小華的眼神飄向遠處,仿佛穿越時光:“我確實當了兩年鄉村教師……”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後來縣裏選拔年輕幹部,校長推薦了我。一路走來,不知不覺就到了今天。”
夜幕完全降臨,工地上的燈光一盞盞亮起。兩人聊到九點多才意識到時間已晚。林小華站起身,拍了拍陳清泉的肩膀:“明天繼續,地基完成後馬上進行混凝土澆築,我會親自監督。”
“一定不負所托。”陳清泉鄭重承諾。
回家的路上,林小華靠在車後座,閉目養神。車窗外的霓虹燈在他疲憊的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秘書小李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林縣長,要不要先送您去醫院看看?您臉色不太好。”
林小華擺擺手:“沒事,就是有點累。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當車停在鳳凰小區門前時,已是深夜十一點。林小華拖著沉重的步伐上樓,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裏格外清晰。
門開的一瞬間,溫暖的燈光和家的氣息撲麵而來。妻子陳雪兒早已結束飯店營業回到家中,見他進門,立刻迎了上來:“回來啦。”她接過丈夫的公文包,手指不經意間觸到他冰涼的手,“手這麽冷!快坐下,我給你倒杯熱水。”
林小華癱坐在沙發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仿佛要把一天的疲憊都呼出去。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家中熟悉的氣息——淡淡的飯菜香、孩子們留下的奶香味,還有妻子身上那股令他安心的氣息。
“爸爸!”稚嫩的童聲突然響起。林小華睜開眼,看到兩歲八個月的大兒子林雲鬆光著腳丫從房間裏跑出來,後麵跟著兩歲六個月的雙胞胎女兒林宛月和林宛茹。三個小家夥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睡衣,頭發亂蓬蓬的,顯然是剛被吵醒。
“爸爸回來了!”林宛茹撲到林小華腿上,小手扒拉著想爬到他身上。林小華連忙彎腰把她抱起來,小姑娘立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奶聲奶氣地說:“爸爸你辛苦了。”
這一瞬間,林小華覺得所有疲憊都值得。他溫柔地把小女兒摟在懷裏,感受著她柔軟的小身體和淡淡的奶香。林雲鬆和林宛月見狀也擠過來,三個孩子像小猴子一樣掛在他身上。
“輕點輕點,爸爸累了。”陳雪兒端著熱水走過來,眼中滿是心疼。她把水杯遞給丈夫,然後試圖把孩子們拉開,“讓爸爸休息一下。”
“不要嘛,我要給爸爸捶背!”林宛月固執地說著,小手已經像模像樣地在林小華背上敲打起來。雖然力道輕得像是撓癢癢,但林小華卻覺得無比受用。
“好好好,爸爸最喜歡月月捶背了。”林小華笑著把三個孩子都摟在懷裏,任由他們像八爪魚一樣纏著自己。被孩子們純真的愛包圍著,他感覺心靈深處的某個地方被溫柔地撫平了。
陳雪兒站在一旁,看著丈夫和孩子們的互動,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她知道丈夫工作有多辛苦,肩上擔子有多重。作為縣裏最年輕的常務副縣長,林小華幾乎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工作,而家庭的重擔則落在了她一個人肩上。
“餓不餓?我給你熱碗湯。”她輕聲問道。
林小華搖搖頭,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空位:“坐會兒吧,陪我說說話。”
陳雪兒坐下後,林小華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今天飯店忙嗎?”
“還行,初八了,客人比前幾天少些。”陳雪兒輕描淡寫地說,不想給丈夫增添負擔。實際上,從早到晚站了十個小時,她的腰已經酸痛不已。
林宛月打了個哈欠,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卻還強撐著不想睡覺:“爸爸明天還去嗎?”
“後天再去。”林小華輕聲回答,輕輕拍著女兒的背,“現在該睡覺了,小朋友們。”
三個孩子卻都搖頭,緊緊抓著他不放。林小華無奈地看向妻子,陳雪兒會意,柔聲道:“爸爸累了,明天還要工作。你們不是說要當乖孩子,不讓爸爸操心嗎?”
這句話起了作用。林雲鬆率先從父親身上爬下來,挺起小胸膛:“我是大哥哥,我帶妹妹們睡覺。”他一手牽一個妹妹,像個小大人似的往臥室走去,還不忘回頭說,“爸爸晚安!”
“晚安,我的小勇士們。”林小華微笑著目送孩子們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後,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陷進沙發裏。
陳雪兒起身拿了一條熱毛巾回來,輕輕敷在丈夫額頭上:“你臉色真的很差,要不要明天請個假?”
林小華搖搖頭,拿下毛巾擦了擦臉:“不行,明天縣裏要開招商引資會,我必須出席。”他頓了頓,握住妻子的手,“雪兒,辛苦你了。”
陳雪兒鼻子一酸,卻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說什麽呢,咱們是一家人。”陳雪兒輕輕靠在他肩上,仰起頭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林小華閉上眼睛,感受著妻子溫暖的依靠。他想起了白天陳清泉說的話,想起了自己從鄉村教師到副縣長的轉變,想起了那些被他幫助過的農民臉上的笑容……這一切的付出,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意義。
“雪兒,”他突然開口,“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嗎?那時候我還是個窮教師,連請你看電影都要攢半個月工資。”
陳雪兒笑了:“怎麽不記得,你第一次約我,緊張得把電影票都拿反了。”
兩人相視一笑,那些青澀而美好的回憶湧上心頭。林小華握緊妻子的手:“有時候我在想,如果當初沒有走上這條路,我們現在會是什麽樣子?”
“你會是個優秀的教師,”陳雪兒毫不猶豫地說,“而我依然會開我的小飯店,我們會過著簡單但幸福的生活。”她頓了頓,認真地看著丈夫的眼睛,“但我知道,現在的你幫助了更多人,這也是你想要的,對嗎?”
林小華深深地看著妻子,這個一直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是的,他熱愛現在的工作,盡管它幾乎吞噬了他所有的時間和精力。能夠為這片土地和人民做些實事,是他內心深處的渴望。
“謝謝你,雪兒。”千言萬語化作這簡單的四個字。林小華將妻子擁入懷中,感受著她熟悉的氣息和溫度。
夜深了,萬籟俱寂。林小華輕手輕腳地走進孩子們的臥室,借著夜燈的微光看著三個熟睡的小臉。林雲鬆像個小男子漢一樣仰麵躺著,一隻手還保護性地搭在妹妹身上;林宛月蜷縮成一個小球,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林宛茹則四仰八叉地躺著,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
林小華輕輕為孩子們掖好被角,在每個小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這一刻,他感到無論外麵的世界多麽複雜紛擾,這個小小的家永遠是他最溫暖的港灣。
回到臥室,陳雪兒已經為他準備好了換洗衣物和熱水。林小華洗漱完畢,躺在床上,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憊,但心靈卻異常寧靜。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陳雪兒關了燈,在丈夫身邊躺下。
黑暗中,林小華握住妻子的手,輕聲道:“等這個項目結束了,我們帶孩子們去旅遊吧,就我們一家人。”
“好。”陳雪兒的聲音裏帶著笑意,“睡吧,我親愛的縣長大人。”
窗外,西城縣的夜空繁星點點。明天,林小華又將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為這片土地和人民奔波勞碌。但此刻,在這個溫暖的家中,在愛他的人身邊,他找到了繼續前行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