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婚禮
    星期六的早晨，陽光溫柔地灑在西江鎮的老街上。林小華站在家門口，眯著眼睛看著遠處起伏的山巒。
    “今天天氣真不錯。”林小華自言自語道，伸手拂去落在肩頭的槐花。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結實的小臂。自從妻子陳雪兒去世後，他很少有這樣閑適的心情。
    突然，一輛鋥亮的黑色寶馬轎車緩緩停在了他身旁。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
    “少林哥？”林小華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臉上的倦意一掃而空。
    孫少林推開車門，大步跨了出來。他比林小華記憶中更加壯實了，穿著一件深灰色的襯衫，手腕上的金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小華！好久不見！”孫少林張開雙臂，給了林小華一個結實的擁抱。
    副駕駛的門也打開了，劉菲菲拎著兩瓶茅台酒優雅地下了車。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連衣裙，襯得膚色更加白皙。“小華哥，好久不見。”她微笑著打招呼。
    “菲菲！你們怎麽突然回來了？”林小華連忙接過她手中的酒，眼睛卻忍不住瞟向車內，似乎在尋找什麽。
    孫少林看出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我們倆，孩子們在家做作業，沒帶他們來。”
    林小華點點頭：“快進屋坐！爸媽剛去菜園了，應該很快就回來。”
    三人剛走進客廳，林小華就聽見後門傳來動靜。父親林建軍和母親吳秀蘭提著滿滿兩籃子蔬菜走了進來，籃子裏紅彤彤的西紅柿、翠綠的黃瓜、嫩綠的韭菜和新鮮的萵筍擠在一起，散發著泥土和植物的清香。
    “爸、媽，你們看誰來了！”林小華提高聲音喊道。
    林建軍放下菜籃，眯起眼睛打量來人，隨即臉上綻放出驚喜：“少林？菲菲？哎呀，稀客啊！”
    吳秀蘭也快步走過來，拉著劉菲菲的手上下打量：“菲菲越來越漂亮了！這裙子真襯你。”
    小雪從廚房裏端著兩杯茶走出來，看到客廳裏的熱鬧場景，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她今天紮著一個簡單的馬尾辮，穿著淡粉色的家居服，腰間係著一條碎花圍裙。“少林哥，菲菲姐，喝茶。”她輕聲說道，將茶杯放在茶幾上。
    孫少林接過茶杯，目光在小雪和林小華之間轉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揚：“小雪越來越賢惠了。”
    林小華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示意小雪坐到自己身邊。小雪臉頰微紅，輕輕坐在沙發邊緣，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
    “少林哥，你們這次回來是……”林小華轉移話題問道。
    孫少林放下茶杯，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其實，我知道雪兒的事情已經很久了。前一段時間店裏生意太忙，一直抽不開身回來看看。”他歎了口氣，“這個周末我特意給店裏的廚師和服務員放了假，才有機會回西江鎮。”
    提到陳雪兒，客廳裏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林建軍搖搖頭，聲音低沉：“那場事故太突然了，我們一家人都措手不及。”他看向小雪，眼中滿是感激，“幸虧有小雪一直以來的照顧，三個孩子才能正常生活。”
    林小華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茶杯裏的熱氣嫋嫋上升，模糊了他的麵容。小雪悄悄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給了他一個無聲的安慰。
    孫少林見狀，立刻轉換了話題：“好了，今天不說這些了。我們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我從店裏帶了兩瓶好酒。”他看了看劉菲菲，“今天菲菲開車，我可以放心喝個痛快！”
    劉菲菲笑著點頭：“是啊，你們男的好好聚聚，我和小雪去幫阿姨準備午飯。”
    小雪站起身，跟著吳秀蘭和劉菲菲進了廚房。林小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眼神複雜。孫少林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但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撲克牌：“來，咱們玩幾把？”
    林建軍欣然同意，三人很快在茶幾旁圍坐一圈，開始打牌。四歲兩個月的林雲鬆帶著兩個妹妹坐在客廳角落的地毯上看動畫片，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
    廚房裏，鍋鏟碰撞的聲音和女人們的談笑聲交織在一起。小雪動作麻利地切著菜，刀工嫻熟，每一片黃瓜都切得厚薄均勻。吳秀蘭正在燉羊排，濃鬱的肉香彌漫了整個廚房。
    “小雪啊，”劉菲菲一邊洗菜一邊問道，“你和小華哥……現在怎麽樣了？”
    小雪的手頓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紅：“還……還好。小華哥對我很好，孩子們也很聽話。”
    吳秀蘭轉過頭來，慈愛地看著小雪：“這孩子就是害羞。其實小華心裏早就有你了，隻是他自己還沒完全意識到。”
    一個半小時後，一桌豐盛的午餐已經準備就緒。小炒黃牛肉、酸辣茴香小魚、粉條炒雞肉、香菇肉絲、清燉羊排、爆炒豬頭肉、紅燒肉、油燜大蝦……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滿了整張餐桌。
    “開飯啦！”吳秀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朝客廳喊道。
    林小華放下手中的牌，起身去拿孫少林帶來的酒。他小心地打開包裝，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小雪最後一個入座，手裏拿著一雙公筷，開始為大家夾菜。
    “菲菲姐，嚐嚐這個油燜大蝦，阿姨的拿手菜。”小雪夾了一隻肥美的大蝦放到劉菲菲碗裏。
    孫少林舉起酒杯：“來，先幹一杯！為了我們久別重逢！”
    眾人舉杯相碰，清脆的玻璃碰撞聲中，林小華注意到小雪的酒杯幾乎沒動。他皺了皺眉，拿起公筷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她碗裏：“你也多吃點，忙了一上午了。”
    小雪抬起頭，對上林小華關切的目光，臉蛋瞬間變得通紅。她小聲道了謝，低頭小口吃了起來。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孫少林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他喝了一大口酒，清了清嗓子：“小華啊，我這次回來，其實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林小華放下筷子：“什麽事，少林哥？”
    “我的店要休息大約半個月，”孫少林環視了一圈餐桌，“國慶節第二天是個好日子，我覺得你和小雪應該去民政局把結婚證領了，然後在國慶節第二天辦一場簡單的婚禮。”
    餐桌上一片寂靜。小雪的手微微發抖，筷子差點掉在桌上。林小華愣住了，目光在小雪和孫少林之間來回移動。
    林建軍率先打破了沉默：“少林說得對。小雪對孩子們比親生母親還親。是該給她一個名分了。”
    吳秀蘭也連連點頭：“是啊，三個孩子都叫她‘媽媽’了，就差那一紙證書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小華身上。他轉向小雪，發現她正緊張地咬著下唇，眼睛裏閃爍著期待和不安。
    “少林哥說得對。”林小華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國慶節第二天，我們下周二去領證，然後辦婚禮。”
    小雪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急忙低下頭，但嘴角卻控製不住地上揚。劉菲菲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恭喜啊，新娘子！”
    孫少林舉起酒杯：“來，為即將到來的喜事幹杯！”
    酒杯再次碰撞，這次的聲音似乎更加歡快。林小華看著小雪羞紅的臉龐，心中某個角落的堅冰正在慢慢融化。
    午餐後，女人們收拾餐桌，男人們移步到院子裏抽煙。孫少林遞給林小華一支煙，兩人並肩站在老槐樹下。
    “謝謝你，少林哥。”林小華吐出一口煙圈，聲音低沉，“如果不是你點醒我，我可能還會繼續逃避。”
    孫少林搖搖頭：“我隻是說了大家都知道的事。小雪是個好女人，她愛你，也愛你的孩子們。雪兒走了，但生活還得繼續。”
    林小華望向廚房的窗戶，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小雪正在洗碗，她的動作輕快，時不時和旁邊的劉菲菲說笑。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知道。”林小華輕聲說，“隻是有時候，我會覺得對不起雪兒。”
    孫少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雪兒如果在天有靈，也會希望你和孩子們幸福的。她那麽善良的一個人……”
    林小華點點頭，掐滅了煙頭：“走吧，進去吧。孩子們該午睡了。”
    第二周星期二早晨八點，小雪特意請了兩個小時假。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頭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比平時多化了一點淡妝。林小華也換上了嶄新的白襯衫和深色西褲，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緊張嗎？”在去照相館的路上，林小華輕聲問道。
    小雪搖搖頭，但攥著包帶的手指卻微微發白：“不緊張……就是有點不真實。”
    林小華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也是。但我知道這是對的。”
    照相館的老師傅是個和藹的老人，他笑眯眯地指導兩人調整姿勢：“新郎靠近一點……對，就這樣……新娘笑得再自然些……好，三、二、一！”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林小華不自覺地摟緊了小雪的腰。照片上的兩人，一個英俊挺拔，一個溫婉可人，眼中都盛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從照相館出來，他們直奔民政局。手續比想象中簡單得多，填表、交照片、宣誓、蓋章，不到半小時，兩本鮮紅的結婚證就交到了他們手中。
    “我們……結婚了？”小雪翻開結婚證，看著上麵的照片和印章，聲音微微發顫。
    林小華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優雅的女聲從旁邊傳來：“恭喜二位新婚快樂！”
    他們轉頭看去，隻見縣委書記田小芳正微笑著站在不遠處，手裏提著兩個精致的禮盒。
    “田書記！”林小華驚訝地叫道。
    田小芳走過來，將禮盒分別遞給兩人：“今天來民政局調研，沒想到遇到這樣的喜事。一點小心意，祝你們白頭偕老。”
    小雪受寵若驚地接過禮盒，連連道謝。田小芳又和他們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離開民政局，林小華開著別克車送小雪去縣城關一小上班。車內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在一個紅燈前，林小華突然轉過頭，輕輕吻了一下小雪的嘴唇。
    “下午我早點來接你。”他低聲說，聲音裏滿是溫柔。
    小雪的臉瞬間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她鼓起勇氣，也快速在林小華臉頰上親了一下：“老公……我愛你。”
    “老公”這個稱呼讓林小華心頭一熱。他伸手撫摸小雪的臉龐，拇指輕輕擦過她的嘴角：“我也愛你，老婆。”
    綠燈亮起，車子重新啟動。陽光透過擋風玻璃灑在兩人身上，溫暖而明亮。林小華知道，新的生活才剛剛開始，而這一次，他不會再讓幸福從指縫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