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絕這是第一次笑的如此開心。
    這是被人承認信任的感覺。
    這也是自方絕修行之後，自私自利許久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不夾雜任何其它事情的信任，這是方絕感情當中所缺失的部分。
    他不相信別人，卻極度渴望被別人信任。這很矛盾，卻又真實存在。
    那三個人不會平白無故的出來阻止莫嬌嬌。
    方絕入絕世機緣之地，莫嬌嬌一定會付出代價。
    可她依舊這麽做了。無論她是出於什麽理由。這才是讓方絕開心的地方。
    至於莫嬌嬌成聖，方絕在天地同慶的那一刻，猜測過。隻是後來覺得不可能，便推翻了這種猜測。
    百年入聖。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可發生在莫嬌嬌身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是凡體，卻是入雲宗千古奇才，縱橫一個時代沒有敵手。
    世間不修行者觀她，她猶如仙神高高在上不可名狀。
    若是修行者觀她，她猶如寒月高懸九天，赤日照耀山川。
    天才？她不是天才，是她高坐玉台，隻有天才才有覲見她的資格權。
    方絕來不及思考莫嬌嬌會如何應對後續的那些事情。
    因為方絕現在已經快死了。
    這裏是一處虛無之地，什麽也沒有。方絕失去了所有感官，隻有無盡的痛苦。
    那種痛，就像是手指甲蓋被直接拔掉，又像是一腳踢到一根針，猛然插入了腳指甲蓋深處裏。
    十指連心之痛，漸漸的，這種痛苦開始放大。十倍，百倍…
    方絕陡然間，看見了自身的身體在逐步瓦解，四周充滿了灰色霧靄翻騰，在不斷的衝刷著方絕的身體。
    到最後，方絕隻看見了一塊仙金，四根骨劍，一顆帶有兩道深痕兩道淺痕的金丹，別的什麽都沒了。
    方絕依舊體會著無窮無盡的痛苦。
    “啊啊啊…這是什麽地方？”
    突然之間，從金丹處飄出一團紫色霧氣，但它被四周那些灰蒙蒙的霧氣包圍了起來。
    是天魔。
    方絕早就想到了。當初學天魔法門的時候，方絕就想到了。
    “小兔崽子，你把我帶到哪裏去了？這不是仙域啊，是混沌深處…”
    天魔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紫氣開始不受控製的翻滾起來。
    這裏的痛苦，不僅是身體的痛苦，還是靈魂上的痛苦。
    這又涉及到另一個問題，心靈上真正的快樂能不能戰勝身體上的極度痛苦？
    方絕隻要想到莫嬌嬌連問都沒問他什麽，更別說責罰了，就送給他一份絕世機緣。再一想到，將來道境可得，複活親人指日可待，方絕就極度興奮。
    可身體上的痛苦，讓方絕痛不欲生。心靈上的愉悅讓方絕想開懷大笑。
    而這也扭曲了方絕的神魂。
    “跑哪去了？你不是知道這是哪裏嗎，天魔之主。”方絕隻要想到，即將補全肉身弱點之後，就忍不住的想笑。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方絕早就想修煉肉身了，就是沒辦法。
    “你才金丹期，不入道境，不可能到這裏的，不可能啊…”
    天魔的如意算盤被打碎了。
    “我傳你無相之體，如何？那是無上肉身神通，堪比真龍，快，快離開這裏啊…”
    天魔確實怕了，這裏是混沌虛無之地，這裏的最原始的混沌之氣能磨滅一切。這裏連時間都不複存在。一切法則都失去了意義。
    當初天魔傳方絕兩大法門的時候，就已經對方絕下手了。
    “不如，你自斬靈智如何？我或許能救你一命。”
    那團紫氣愈發變的渺小。
    天魔後悔了，它不該貪圖這小子的身體的。不該把控心之術用在他身上的。
    “你不怕死嗎…”
    “吾乃聖地親傳，斬妖除魔是我職責所在。能拉你這種魔頭一起死，也算是為了天下蒼生而死。死得其所啊。哈哈哈…”
    方絕癲狂大笑。
    天魔聽著此子說的話，恨不能給他兩巴掌。看他還要不要臉。
    這小兔崽子已經瘋了。
    “你想要吞噬我？”天魔隻看見四根骨劍圍繞著一塊仙金在起伏不定，一顆金丹上有四道痕跡。
    別的它什麽也看不出來了。
    因為金丹內蘊藏著一尊先天聖靈啊。金丹上那道紫色雷紋就是專門克製邪魔歪道的。天魔隻剩一團霧氣，如何能看的清楚？
    “好好好，我看你敢不敢吞噬本座，我一定會回來的，你逃不掉的…”
    那團紫色霧氣不再上下翻騰了，因為它的意識消散了。隻保留了天魔本源。
    方絕的神魂是在金丹之內，看的清清楚楚。
    這裏既然是絕世機緣之地，那必定不會隻有磨滅一道，肯定會有無盡生機的。
    莫嬌嬌不會想殺了自己的。
    方絕把紫色霧氣吸收了過來。全部納入金丹。
    瞬間，金丹上紫色雷紋開始抵觸霧氣。
    “我知道你在打我的主意，本打算在渡元嬰劫的時候，再對付你的。這不是巧了嗎。要怪隻能怪你氣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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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畏懼天魔，方絕從來都不怕。被控製？被誘惑？抱歉，那些都是廢物。
    修行即修心。
    不能贏寸心，安能勝蒼穹。
    方絕修行天魔法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控心之術，是天魔一脈的無上活命神通，根本無解。方絕何德何能躲得過去？
    方絕是打算，在渡元嬰劫的時候，借助天劫無上偉力，徹底煉化天魔。
    既然躲不過，那就不躲了，打不過那就加入。直接和天魔合二為一，外聖內魔之道，天魔不願臣服？那就一起死。多簡單。
    這一切都在方絕的計劃之內。
    隻不過遇到莫嬌嬌了，入絕世機緣之地這件事，超出了方絕的意料而已。
    方絕打破腦袋也沒想到莫嬌嬌會送給自己這麽大一份禮物。
    隨著混沌之氣的侵蝕，四柄骨劍最先熬不住了，開始融化，滴落仙金之上。
    金丹也開始和紫氣一起被磨滅。
    直到最後，四柄骨劍消失，金丹磨滅的隻保留一金一紫兩道印記。金色是先天聖靈，紫色是天魔。
    方絕的意識也開始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
    方絕再次睜開眼睛，神念回歸識海，識海裏，四柄骨劍依舊鎮壓四方，仙金卻消失不見。靈台依舊散發光暈，金丹上還是四道痕跡。至於金丹內部的景象，那金色先天聖靈虛像已經徹底是方絕的模樣，唯獨眉心一道紫色印記。
    “你怎麽了？”
    方絕這才發現，他居然躺在大街上，隨後連忙站了起來，看向四周。
    這裏說是天關古城，卻是冷清的很。大街倒是異常寬闊，以蘭崗古石鋪路，百丈寬有餘。
    青鴦皺著眉頭看向方絕，“你怎麽回事？怎麽倒頭就睡啊？這裏可是大街上。”
    “啊？”方絕聽到青鴦這麽說，直接就蒙了。
    我倒頭就睡？
    我不是見到了莫嬌嬌了嗎，不是去了…嗯？我去了哪裏來著？
    不對不對，我是見了…
    方絕突然瞪大眼睛，他是進入城牆之後，就睡在了大街上。
    “我怎麽睡在這裏的？”方絕立馬沉聲問道。
    “嗨，你倒是好意思說呢。說好了你殿後，你最後一個進來，入了城就算了，居然躺地上就睡著了。怎麽？翻個牆，翻累了？”
    顧長劍也沒有想到，這方絕竟然這麽放的開。
    大街上雖然沒什麽人，但也有人啊。各家弟子來來往往的，不是空曠無物啊。
    “你是經曆了什麽事嗎？”南宮鳴可不信方絕會倒頭就睡。但，那麵牆並沒有什麽問題啊，更不是什麽機緣之牆。
    “不知道，好像是做了一個夢。”
    “你看你看，他還做夢了？還說不是睡覺？走啦走啦，去宗門再說。”
    顧長劍嘲笑方絕一番之後，帶頭尋找宗門去了。
    青鴦看見方絕恢複正常，也不再追問。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問太多並不好。
    白洛姿化為人形，緊緊跟在方絕身邊，同樣的皺著眉頭，她好像也感覺有些哪裏不對。
    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到底忘了什麽。或者說壓根就沒忘記一些事，這件事。
    隻有那處不知名山頭。
    莫嬌嬌依舊站立，看向天邊夕陽。
    “老大，你才第一次見他，就那麽看重他嗎？他沒來小南域的時候，就開始算計我們了，他心眼子太多了。”白洛傾不敢信，老大什麽時候那麽好說話了？
    不僅不教訓他，還給他那麽大機緣？
    “你也該入天妖境了。”
    “老大，你該不會是讓我給他護道吧？世人可都認為我死了的。我若現身，南海那些妖族，還不得翻天了？”
    白洛傾大驚失色。當初可是斬殺了人家南海鮫人族九族的。
    現在，你沒死倒好，可人家九族沒了呀。
    南海諸多妖族勢力，向來同心，是因為鮫人族理虧，它們才願意認罰的。而不是因為怕了聖地。
    以強淩弱，斬殺聖地天驕，還被人家抓個正著。還能說什麽呢。南海妖族認了。
    “紀元之災，仙道之劫，聖人之難，湊在了一起，世間天機已經混亂，聖人也算不盡未來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老大，你不是成聖了？解決不了？”白洛傾隻覺得，這世間，還有老大解決不了的事情？
    莫嬌嬌沉默不語。
    於錯誤的時間成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也沒有機會重來了。
    因為機會隻有一次。
    她神情充滿了落寞，隻靜靜的看著山際紅陽染紅萬裏山河，這次太陽落山，不知何時才會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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