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門口的夜燈已經打開，但是屋外並沒有人。葉飛的住所在接近市郊的地方，是獨棟的別墅，周圍百米之內都是人工栽植的樹木。除了門前的夜燈，四周再無其他燈光，氣氛稍顯陰森。不過雲還看上去並不吃驚，他走到離門十幾米的地方站定，低喝道：“出來吧。”
    沒有人應聲。雲還也不急，等了十幾秒後，再次揚聲道：“再不出來，就恕老夫不接待了。”說罷就要回身。
    終於有聲音響了起來，聽聲線是個老人在笑，不過笑聲有些尖利，像是夜梟的叫聲：“雲老先生，百多年不見，也不見你的性子收斂一點啊。”
    披著黑色鬥篷的身影在夜幕中悄無聲息的出現，一共七個人，一人居前，其他六人在後。當先一人摘下帽兜，露出一張蒼老的麵孔來。這人叫雲還雲老，可是雲還精神矍鑠，看外表的話不過五六十歲；他的臉上卻是皺紋密布，老態龍鍾，左臉上一道小蛇一樣的疤痕，看上去足有八九十歲的樣子。
    雲還回過神來，冷冷的哼了一聲：“老夫都活了兩千多歲了，這個性子是改不了了。再說老夫就算有好臉，也不是給你這種人看的。”
    “還是一張不饒人的嘴啊，”這老者似乎並不生氣，笑容也像一般老人一般祥和，可惜他笑的時候，臉上那道疤痕也像小蛇一樣遊動起來，頓時將他的笑容烘托得異常詭異，“看來這一百多年時間裏，雲老的收獲相當豐富啊。”說著向林宇非幾人掃了一眼。目光掃過林宇非的時候，稍稍一頓，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宇非隻覺得後背一涼，一股寒意直湧上來。
    “廢話少說吧！”雲還哼了一聲，“莫離，你這小子一向無利不起早，這次有什麽來意，直說了吧。不過你要是……哼，今天你就別想離開了！”
    “嗬嗬嗬嗬，”被稱作莫離的老人低笑起來，“雲老先生的高足，後生晚輩可不敢染指。晚輩這次來，看上的隻是幾頭美味的獵物。晚輩也不敢多貪，隻盼能在先生手邊沾沾光罷了。”
    “我對你們那些破事沒興趣，隻要你們別阻了我的事就好。”雲還冷冷地回道。
    “嗬嗬，怎麽會！晚輩會特別注意的。”莫離低笑一聲，“其實借力打力不是更加便捷的路徑嗎，前輩這麽看不開，晚輩倒是有些不解呢。”
    “便捷？”雲還冷冷道，“我懶得再費心教育你，該說的我當年都說了，隻盼你們不要玩過了，把自己塞進去不說，再給世間多添點禍亂。”
    “這個就不勞前輩費心了，後生晚輩自有分寸。”莫離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桀桀地笑了兩聲，“人都是會進步的，前輩也不要太小瞧人了呢。”
    “哼！”雲還似乎也不想再多說，一揮手道：“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就不必讓我招待你們了吧！”
    “哪敢勞動前輩，”莫離重新戴上帽兜，緩緩退後，“晚輩已經打過了招呼，接下來還要去早做準備，希望前輩能夠手下留情。隻是不知道這次，前輩又看見了多少呢？嗬嗬嗬……”話音落盡，這一幹人已經完全的隱沒在了夜幕裏。
    雲還沒有立刻回身，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兩眼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老師？”張仲堅走上前來，低聲問道。
    雲還似乎吃了一驚，回過神來，擺擺手道：“沒事，我在想些事情。大家都回屋吧，有些事情，看來要提早和你們說了。”說罷，目光掃過張仲堅之外的三人，帶著一絲憂色。
    茶幾上已經收拾幹淨，師徒幾個人再次圍坐在茶幾旁邊。雲還略微思索了片刻，這才開口：“本來想慢慢告訴你們，也好讓你們有些理解的時間的，現在看來很難有那個時間了，隻能盡快灌輸給你們，隻盼以後我還有機會和你們解釋。”
    “是因為剛剛那個莫離嗎？”林宇非問道，“那人是老師的對頭嗎？很強？”
    “很強到不至於，光他那幾個人，還不是我們幾個的對手，我擔心的是之後的事情，”雲還又露出了擔心的表情，“那個莫離是個攝靈師，屬於禦靈師一路，算是禦靈師裏有數的高手。但是他並不像一般的禦靈師那樣降服異獸為己所用，而是將異獸身上的概念之力華為真炁供自己修行，所以才被叫作攝靈師。他雖然境界不高，但是真炁的規模之渾厚，超出想象。而且他眼光奇高，再加上他的能力是看見，所以他一旦出現在某個地方，那麽那個地方出現的異獸一定會極強，並且多半是概念異獸獸。”
    “概念異獸？那是什麽東西？我們昨天殺的那個算嗎？”葉飛滿臉疑惑，嘴裏已經一疊聲地問了出來。
    “我還是係統的和你們講吧，先拋開那個莫離別想了，最後再說。”雲還略微停頓了一下，“剛才我和你們講了概念的由來，現在我和你們說說，我們這些人，到底是一群什麽樣的人。”
    “我們這些人，雖然有的自己修行，有的天生就獲得了各式能力，但歸根結底都還是人類，人類有正義之心，我們也有；人類有的各種貪欲，我們更是一樣不缺。所以別把自己想象得太高貴了，除去能力之外，我們也是普通的人類而已。”
    “我們自稱為觀星者，但是觀星者隻是所有能力者中的一小群。我們堅守著自己的道義，藏身在暗處悄悄解決威脅到這個世界的各種問題。雖然也有因為人類的各種欲望造成的災難，但那是極少數的，我們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來自兩個方麵，並且都和能力有關。”
    “首先一類，是受能力的影響產生的各種異獸。非概念能力對外物的影響和幹涉很小，基本不會讓其他生物產生異變；衍生概念能夠做到，但一來概率很小，而來即使產生，能力也不高，甚至人類的普通武器也能消滅，所以不足為慮；能達到需要我們去處理的程度的，至少是次級概念的幹涉造成的。像昨天消滅的相柳，它應該至少是受到了創造概念的幹涉產生了變異，甚至有可能就是被直接創造出來的，所以能夠憑借自身殘留的極小數量的組織再生。這也是我們尤其需要注意的。”
    “創造？”
    “是的。創造這個概念是宇宙中存在最廣的，幾乎所有智慧生物身上，都帶有極其微小的概念碎片，人類也一樣，這就是創造性的來源，隻是強度太小，達不到幹涉的強度。但是總有一些碎片會意外的富集在某個人身上，未必能讓他達到有意識的創造的強度，但是很可能會讓他概率性的幹涉或創造出某種東西。同樣因為強度不夠，所以這些異獸成長的速度也很緩慢並容易夭折。但是一旦長成，就是極大的禍患。因為他們自身是擁有概念的屬性的，所以除非規模足夠大，否則一般的能力很難幹涉到他們的存在。”
    “如果是有意識的創造者呢？”葉飛忍不住問道。
    “那是最可怕的。”雲還說，“剛才說過了，根源概念是屬於宇宙本源級別的概念，這樣的概念出現在人——甚至是任何有生存意識的生物身上都是很危險的。創造能力者如果達到能有意識地創造異獸的高度，那麽他幾乎必然失控。因為這個級別的創造能力絕對不是人力可以駕馭的。”
    “不對啊，”葉飛疑惑地問道，“大師兄不就沒失控嗎？”
    “扶餘的創造能力，其實十分的微小。形象地說，應該叫做不完全，甚至是殘缺的創造能力。”雲還解釋道，“我不是說了嗎，他的創造物能夠存在的時間很短，這就是創造不完全的體現。需要明白的是創造出來的東西是會對創造者造成負擔的，創造物越多負擔越大。完全的創造者創造的東西是永久的，無論是不是異獸，再加上創造的過程一旦完成，創造者本人是無法消除創造物的，所以最終他的創造物會越來越多，對他本身的負荷也會越來越大，直到失控。現在明白了吧，扶餘這種級別的創造，失控的可能性很小的。”
    “那如果創造者本身有消滅創造物的方法，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失控？”林宇非問。
    “理論上可行，但是很難。”雲還道，“所謂消除創造物指的是完全消滅，否則就算隻剩一點灰塵，創造物的負荷依也舊存在。按照先前說的概念級別劃分，能夠完全消滅創造物的，隻有同級別的毀滅概念可以做到，可惜毀滅能力者比創造能力者更加稀少，這個辦法有等於沒有。”
    “另外的一類，其實就很好理解了。強大的力量會讓人沉迷，甚至瘋狂，這是在任何的人群中都會出現的情況；在能力者裏麵，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因為可以見到更多的更強大的力量，所以對力量的迷戀也會更加瘋狂。像剛才的莫離，就是這種情況。這個人很有些天賦，修道有成，本身沒有能力，卻極度迷戀概念之力。三百年前我初次見到他，他正糾集了一幫人研究攝靈秘術，專門捕捉概念異獸，並想辦法提取其力量為己用。當時我覺得這幫人異想天開，但並無大錯，也就沒有理會。百年前我遇到你師姐後又偶然遇見他，他居然將那個攝靈術搞成了，還成立了個冥靈教，不但捕捉和馴養異獸，甚至還向能力者下手。我當即和扶餘殺上門去想將他們一網打盡，最後被他逃脫了。這次他敢在我麵前光明正大的出現，應該是有了足夠的憑借，所以你們單獨遇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了，就是邪魔外道吧。”葉飛在一邊插嘴道，“武俠小說裏都這麽寫的。”
    “邪魔外道？”張仲堅在一邊苦笑一聲，“小師弟，你真是太樂觀了。要知道，這個世界的異能認識多不勝數，暗地裏自成一個社會，但是這個社會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光明。非要說外道的話，恐怕不是莫離那樣的人，反而是我們這樣的。”
    “什麽！”葉飛驚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林宇非在一邊也是心裏一驚。倒是心嵐坐在一邊，神情沒有什麽變化。
    “是的，”雲還道，“所以我剛才說，強大的能力使人沉迷。在能力者的圈子裏，強大的能力就是一切。國外的情況我不清楚，但是在我國境內，除去少數的幾個教派之外，真正不被能力所左右的，少之又少，明爭暗鬥巧取豪奪乃是常態。而且在大多數的能力者眼裏，普通人都算不得同類，而是寵物螻蟻之流。所以多數能力者都是視人命如草芥一般，像我們這樣一心想要守護的，也被歸於異類一般的存在。以後遇到能力者，切記要小心謹慎。”
    三人一齊答應。
    “好了，這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雲還站起身來，“莫離既來，那麽其他來者也不會少，這幾天T市估計會很熱鬧。大家都去休息吧，養精蓄銳，很快就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