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山鎮政府大院，三樓鎮長辦公室，陳東萊正修剪著窗台上的蘭花；隻聽見一陣輕緩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鎮長，待處理的文件和早上到的報紙。”
    曹海洋推開房門，躡手躡腳地把手裏捧著的一疊紙放到了陳東萊的辦公桌上。“十點鍾約了王縣見麵，車子已經幫您安排好了。”
    陳東萊點了點頭，拿起了文件最上方的報紙，有些隨意地對曹海洋說道：“黨政辦的老俞年紀不小了，你要自勉啊。”
    曹海洋心中一陣狂喜，知道領導有意提點自己，說話也不禁輕快了幾分。“鎮長，我一定加倍努力。”
    陳東萊對自己這個聯絡員還是頗為滿意的。就憑他曹海洋能在自己“身陷囹圄”之時來回收集材料、跑到縣政府求情，這個進步就該讓他享受。
    他先攤開手裏的《日報》，了解了中樞層麵對經濟的動向後，才驚覺似乎又有大事發生———舞陽大壩的工程指揮部正式成立了。
    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旦大壩建設被提上日程，勢必會對身處庫區的永安縣造成重大影響。
    接著打開的是桌麵上的《江安日報》。略微掃了一眼頭版關於婁得道的新聞，陳東萊知道平安汽車廠下崗職工鬧事的風波大概已經平息，匯川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直到最後，他才攤開墊在最底下的《石梁日報》。一邊翻閱著文字，陳東萊的眉頭逐漸皺起。
    “攮他娘……”
    陳東萊扯了扯嘴角，忍不住罵出聲來：沈榮文這老東西搶功就算了，居然還明目張膽地發在地市一級的黨刊上當作自己的政績！
    強壓住心中的怒火，他疊好報紙打開房門，對隔壁的曹海洋說道：“現在走，去縣城。”
    二人走下樓梯，見陳東萊麵色不愉，曹海洋心知情況不妙；但他不清楚是因為公事還是私事，不方便直接向陳東萊提問，隻能默默為領導拉開車門。
    “海洋，黨政辦那邊除了老俞，還有沒有文筆過得去的？？”
    曹海洋一邊操作著伏爾加長長的掛擋杆，一邊回應道：“章蘭同誌能擔大任。她是石梁師專中文係出身，之前老是被邵震和徐溟打壓，幾年都不得存進。”
    陳東萊心下有數，於是點了點頭，“給你們一個題目，《工業園區的商業配套設施布局淺論》，要求以永安縣經開區的商業街為案例進行剖析，字數三千左右。”
    這個字數是報紙能發的最大版麵了———一整版能塞得下七八千字，但絕不可能都給同一篇文章。
    曹海洋在心中過了一遍題目，覺得大致有了一些把握。“我和章蘭回去研究研究，周末前把初稿交給您。”
    “你最近倒是狂得很。”
    王藏鋒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慵懶地對陳東萊說道：“一言不合就把人發配到畫廊鄉？未免有些做過頭了吧？”
    他知道青年人一朝得勢，極有可能心生自滿，藐視天下豪傑，因此不吝於把事情點出來，敲打一下這位下屬。
    “王縣，這都是為了落實您的政策和方針，是不得已的一時之舉。”
    陳東萊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謹慎地組織語言：“徐溟長期受邵震的腐敗思想影響，對縣委縣政府的工作拖延怠慢，造成極為不良的影響……”
    王藏鋒擺了擺手，示意陳東萊不用接著往下說了。“講正事。”
    陳東萊輕咳了一聲，從包裏翻出一疊文件。“峽山鎮計劃與經開區聯動，把縣醫院和永安中學、永安一中等文教衛機構等比例引入新設置的園區內。這是我們的規劃草案。”
    王藏鋒隨即翻了翻陳東萊遞給他的文件，越是看到後麵，眉頭越是皺起。
    “把縣二醫院和縣中學分校放在商業街的延伸區？這樣一來，和設置一個新城沒什麽差別了。”
    他停頓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我說實話，搞新城的基建投入太大，不是永安縣所能承受的。”
    他此前去鎮南的特區參觀走訪過，知道把一個小鎮建設成新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國家花了十年時間，總投資數百億元，才堪堪建成了這一個特區。
    就算永安新城的規模會比特區小得多，估計至少也要砸進去數千萬元，才能有個回聲。
    “如果能夠成功吸引到人流的話，說是新城也無妨。”陳東萊回答道，隨即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小冊子。
    “王縣，這是當時赴吳淞招商的時候，經過你審定校閱的宣傳冊；您在第三章《永安縣地理空間中長期規劃》中已經注明了，縣委縣政府會致力於將經開區以南、峽山鎮以北這將近30平方公裏的土地開發成具有醫療衛生、教育體育、科學文化設施齊全的區域新中心。”
    “我還說過這個？”
    王藏鋒翻了翻手中的宣傳冊，大感頭疼。“東萊我說實話，這份冊子的設計確實有些……超前。放在十年後，或許才有初步實施的空間。”
    陳東萊見領導似乎有退縮之意，順著杆子就往上爬，馬上接話：
    “您看今天的《日報》了嗎？中央已經正式敲定，舞陽大壩的蓄水線為185米，工程指揮部也已經正式成立，預計年內就會正式動工。”
    王藏鋒心中一驚，他一早上都在批閱文件，根本沒來得及翻一翻報紙，此刻找到桌上的報紙，掃了一眼頭版，才確認了陳東通報的消息。
    “這也太快了，我們江安省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抱怨道：“光是拆遷和移民工作，就是大麻煩。”
    陳東萊點了點頭，露出了笑容。“王縣，按185米壩高計算的話，城關鎮絕對會被曦江江水淹沒。我的意見是，是時候考慮縣城的備選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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