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年 7 月 7 日，陽光熾熱地灑落在大地上，仿佛要將世間萬物都烤化一般。
    平凡而又特殊的日子裏，魚泉一中的校園內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那些懷揣夢想的高中生們正端坐在高考的考場中，他們緊握手中的筆，全神貫注地在試卷上書寫著自己的未來。
    然而，與這充滿希望和挑戰的高考考場僅一牆之隔的地委行署大院內，另一番場景正在上演。寬敞明亮的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一幅巨大的掛圖懸掛在前方，展示著《石梁市國土空間總體規劃》的初稿成果。
    經過課題組幾名優秀的碩博士長時間的辛勤努力，這份規劃的第一稿終於初步完成。此刻，他們正與地委行署的幾位重要領導圍坐在一起，展開一場至關重要的討論。
    站在掛圖前負責講解的龐白雲，盡管身著整潔得體的西裝，但依然難以掩飾內心的緊張。
    他的額頭上微微滲出汗水，雙手不自覺地握緊，目光時不時地掃向台下坐著的陳東萊。雖說陳東萊已經多次用眼神和微笑示意他放鬆心情，可龐白雲的話語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磕磕絆絆的狀況。
    若是麵對一般的情況，以龐白雲紮實的專業知識和豐富的經驗，或許還能夠從容應對。畢竟，如果真的遇到特別棘手的難題，他背後還有學識淵博、經驗豐富的導師可以依靠。
    可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關鍵時刻，夏文治教授因為需要返回京師參加一個重要的學術會議而離開了。這樣一來，原本有導師坐鎮的局麵瞬間發生了變化，所有的責任和壓力都毫無保留地壓在了龐白雲身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龐白雲心中的焦慮愈發明顯，就像不斷膨脹的氣球，隨時可能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炸裂。
    他感覺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便會犯下錯誤。這種不安的情緒漸漸從他緊蹙的眉頭和略顯僵硬的身體語言中流露出來，讓整個會議室的氛圍越發壓抑。
    “綜上所述，經過第一輪空間調整後，呃，石梁市的交通網絡會在總體上形成‘三橫兩縱’的大致布局。兩條縱軸分別是沿曦江河穀延伸的濱江大道、以及在西城城郊丘陵區穿行的溪源大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語氣變得更加不自然。“三條橫軸，分別是位於中部、連接兩江口與地委行署綜合辦公區的第一曦江大橋；位於城南，連接經開區和魚泉港的第二曦江大橋、以及規劃在建的城北第三曦江大橋。”
    台下，康樂正在秘書羅耀宗的幫助下，翻閱著自己手中的材料，時不時輕輕點頭。他新近就任地委書記，諸事繁忙，此前雖然聽過兩次領導小組的匯報、看過陳東萊遷移兩大工廠的提議，但畢竟沒有深入了解規劃草案的內容。
    之所以參加今天的會議，是因為自己的政治盟友張飲冰已經屢次催促自己應該到場。張飲冰不同於手下的心腹小弟，他與自己隻是盟友關係，不能不重視他的訴求。
    其次，看在這份規劃草案有意複興他此前提出的“濱江大道”建設計劃的份上，他無論如何都應該過來捧個場。
    坐在他身旁的江自流則靠在椅背上，靜靜地聽著龐白雲的講解，顯得較為從容。他的秘書洪瑞正站在後排，似乎有些心神不屬。
    不多時，龐白雲磕磕絆絆的講解終於落下帷幕。此時的他仿佛剛剛經曆過一場生死劫難一般，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然後朝著台下微微地鞠了一躬。
    就在這時，坐在一旁的陳東萊迅速站起身來，隻見他步伐矯健，三步並作兩步就快步走到了台前。
    站定之後，陳東萊麵帶微笑，目光環視著台下眾人，用一種比其師兄更為沉穩的語氣說道：
    “相信在座的各位領導通過剛才龐博士的介紹，對課題組規劃草案的基本情況都已經有所了解了。如果大家對此還有什麽相關的疑問或者不清楚的地方，此刻在這裏，我們都會一一為大家進行詳細的解答。”
    一直坐在台下認真聆聽的江自流，看到陳東萊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不禁滿懷讚許地點了點頭。
    老嶽看中的人選，果然名不虛傳！不但專業能力紮實過硬，而且在這樣一個如此重要且嚴肅的會議場合之上，竟然能夠表現得如此沉著冷靜、毫不怯場，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也難怪他向自己推薦了好幾次，想讓陳東萊成為自己的秘書。
    但自家的洪瑞也是一表人才，不僅是匯大畢業，能力也不差……
    他一邊在心中對比著洪瑞和陳東萊二人的優缺點，一邊向身側望去。隻見洪瑞麵色陰翳，目光低垂，似乎在想些什麽。
    這孩子，已經好幾天這樣心神不寧了，以至於到了影響工作的程度。也不知道到底在擔心些什麽？
    台下沉寂片刻後，一把手康樂發言道：
    “功能區規劃與路網設計，我大體是滿意的，剩下的部分，你們與交通局、計委的同誌協商一下就行。”
    見大領導終於點頭認可了方案，陳東萊與龐白雲原先緊張的心情瞬間放鬆下來。隻要康樂能直接定調，他們之後的工作肯定能輕鬆很多。
    當然，康樂此時的配合，也得益於陳東萊、龐白雲的課題組提前做足了功課——
    七八人聚在一起，圍著康樂在魚泉市委書記任上的城建構想，反複討論了五六回，又通過張飲冰的關係，聯係上地委秘書長，提交了三四份稿件，在兩次集體匯報之後，才在這最後決定性的會議上一招定乾坤。
    見康樂已經點頭，江自流的臉上也綻開了笑容。這份規劃，除了濱江大道以及部分兩江口中心區的規劃方案外，其餘部分，基本上都與行署的要求暗合。
    尤其是遷移兩大工廠的提案，更是在行署內部受到了廣泛支持。幾名副專員已經迫不及待，想把兩大工廠的中心廠區掛牌出售了。
    原因也很簡單，王藏鋒、陳東萊在永安賣地籌錢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石梁——已經有人迫不及待，想拿魚泉市中心的兩個工業區實驗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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