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轉眼之間已過去了半個月。一月十七日，正值傳統農曆新年的臘月二十五。
    凜冽刺骨的北風猶如一頭凶猛的巨獸，咆哮著跨越過寬闊的曦江，帶著無盡的寒意和力量，狠狠地拍擊著地委行署大院那堅固厚實的外牆。
    盡管此時的天氣冷得讓人瑟瑟發抖，然而陳東萊的背上卻是汗流浹背，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一般。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滑落，順著臉頰流淌而下，很快便將他身上穿著的衣衫浸濕了一大片。
    &34；右邊，再往右一點，千萬不要往左！&34；
    陳東萊扯著嗓子大聲呼喊著，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沙啞。他盯著那塊白底黑字、莊重嚴肅的&34；石梁市人民政府&34；的牌子，指揮著工人們小心翼翼地調整其懸掛的位置。
    &34；誒誒，對對對，就是這樣，剛好卡在中間那個最顯眼的位置。好！&34； 當看到牌子最終穩穩當當地掛在了預定的位置時，陳東萊忍不住興奮地叫出聲來。此刻，他的心情如同波瀾壯闊的大海一般澎湃激昂。
    望著眼前這塊嶄新的招牌，陳東萊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能夠親身經曆並參與到如此重大的地市級別的政治變革之中，而且還能為推動這座擁有一百多萬居民的城市向著現代化進程邁進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足以引以為傲的大事。
    與此同時，在地委行署大院的另一側，地委辦公室的幾位工作人員也正忙碌而有序地將&34；石梁市委&34；的牌子高高掛起在正門之上。
    隨著這兩塊牌子的正式懸掛，意味著曾經熟悉的&34；石梁地區&34；這個地名從此正式成為了曆史長河中的一個記憶符號。
    “我著實沒有預料到，政務院那邊的行動速度居然如此之快，竟然能夠趕在這年關將至的時候就批準了咱們提交上去的申請。”
    身著一襲長款黑色呢絨大衣的黨斌麵帶微笑地感慨道。說話間，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然而當指尖觸及那逐漸稀疏的頭發時，心中不禁湧起一絲遺憾——唉，這發量好像又變少了些啊！無奈之下，他隻得將手重新揣回到衣兜之中。
    “還有就是，關於專員……嗯，是市長家裏的狀況，如今也稍微好轉了一些。就在昨天，我還特意跟匯大的化學係取得了聯係，聽他們講，小魯同學已經返回學校開始正常上課了。”
    黨斌一邊聽著陳東萊說話，一邊擰開手中那個略顯陳舊的保溫杯蓋子，頓時，一股熱氣騰騰的水汽升騰而起。他趕忙將雙手湊近杯口，讓那溫暖濕潤的水汽輕柔地撫慰著自己那雙因為寒冷而變得有些僵硬的手掌。沉默一陣之後，才說道：
    “這件事，直到此刻為止，我可一直都沒敢告訴秋蓮老師。”
    這裏說的是江自流的夫人梁秋蓮。她同樣也是在石梁工作，是石梁市人民醫院消化內科的一名醫生。由於之前曾在江安醫學院有過掛職經曆，所以周圍熟悉她的人要麽稱呼其為“梁老師”，要麽親切地喚作“秋蓮老師”。
    “不說這些，還是多想想工作吧。”
    陳東萊歎了一口氣，主動轉移話題：“法製辦已經正式向中院起訴茶花汽車公司，要求承認柴機廠和他們之間的合同無效。”
    “如果順利的話，三月份就能出一審判決。最遲不會拖到四月份。”
    這已經是相當快的進度了。在這個法治尚不算健全的年代，即便有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市中院也要用兩三個月時間來為案件進行開庭準備。
    “三月份？太快了吧？”
    黨斌的眉毛擰成一團，握著保溫杯的手輕輕垂下。“一旦開庭，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市委那邊肯定會動用一切手段反撲。”
    平心而論，他還是希望這場糾紛不要鬧到對簿公堂的程度。要知道這件事已經在省委大院人盡皆知，真的開庭，指不定會有大批媒體蜂擁而至！
    到時候糗事上了省裏和中央的報刊、電視平台，引起了輿論風波，自家老板和康樂都會吃不了兜著走。想到這裏，黨斌還是忍不住說道：
    “我覺得，大體上做出一個發動攻勢的樣子，強逼市委那邊在具體人事和財政方麵進行退讓。這才是比較合理的做法。”
    不曾想黨斌自認為的“老成持重”之言卻被陳東萊當場回絕：“秘書長，如果這筆賣地款始終無法收回的話，恐怕柴機廠很難挺過今年。”
    這句話聽得黨斌渾身發毛，他趕忙問道：“內部的消息？還是你自己的推斷？”
    如果這隻是陳東萊的猜測，那他大可不必擔心。畢竟柴機廠的水很深，他總該有沒有預料到的地方。
    “二者兼有。”
    陳東萊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猶疑之色。“我昨天去見了柴機廠黨委委員，工會主席艾金鍾同誌。據她所說，目前的工資拖欠狀況已經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
    “由於十二月份的工資依舊沒有發放，一線職工甚至無法采購年貨，幾乎引起了大規模群體事件；要不是袁向陽百般保證，說不定會直接組織罷工。”
    黨斌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急切地拍了拍陳東萊的肩膀：“你還能聯係上柴機廠的高層？工會主席無所謂，隻要是黨委委員就行。”
    一直以來，柴機廠都是康樂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廠班子的所有成員，都是由他親自過目後選定。
    這就導致外人極少能插手廠子的內部事務。哪怕是在陸茫茫擔任地委書記的階段，她也很少對這個石梁的產業支柱有過多幹預。
    這個難題同樣擺在了江自流麵前。由於缺少信息，市政府很難了解柴機廠內部的大部分決策與經營狀況變化。
    如果有柴機廠的高層願意與市政府進行溝通交流，想必這種情況會大有改觀。
    “朋友的朋友。不過還算比較熟。”
    陳東萊凝視著石梁市人民政府的牌匾，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秘書長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代為引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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