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拔艾金鍾？這他媽到底是怎麽想的？
    羅耀宗陰沉著一張臉，但由於不敢輕易對張飲冰擺臉色，因而還是謹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辭：“張書記，艾金鍾主席畢竟是本次聚集性事件的始作俑者，最好是等到調查結束後……”
    張飲冰毫不留情地回複道：“我意已決，如果艾金鍾同誌真有違紀行為，可以等到工作組調查結束後再行處置。”
    眾人心中紛紛凜然：張文強徹底完蛋了！
    這已經是毫無疑問的事實。如果張飲冰真的點名讓艾金鍾出任廠紀委書記，那麽就等同於是給張文強判處了政治上的死刑。
    工作組的成員都看過柴機廠關於收購案表決的會議紀要，知道艾金鍾與張文強早有舊怨。一旦她擔任這個職位，她肯定會對柴機廠內的腐敗問題展開深入調查，而張文強的那些醜事恐怕也將無所遁形。
    聽到張飲冰的這個決定時，在場的眾人臉上都露出了各異的神色。組織部副部長魯日升的表情顯得有些漠然，仿佛他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而羅耀宗則完全失去了血色，他的手指緊緊地揪住座椅，似乎想要借此來穩住自己那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
    相比之下，明月照的臉色卻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她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了一絲興奮的神色。這也難怪，畢竟艾金鍾和她曾經共事過兩年，兩人之間的關係亦師亦友。如今看到自己的老領導能夠“官複原職”，明月照自然會為她感到高興。
    就在眾人還來不及深思張飲冰此舉背後所蘊含的政治意圖時，這位向來以老成持重著稱的副書記卻突然如連珠炮般地拋出了另一個令人震驚的重磅炸彈：
    “關於袁向陽離職後所空缺的黨委書記和廠長這兩個職位，目前暫時不會做出人事安排。在這期間，等到工作組和市紀委對廠黨委班子展開全麵而深入的調查與甄別工作後，再依據實際情況來審慎地決定該如何填補這個關鍵的空缺職位。”
    坐在一旁的陳東萊正聚精會神地在文件上做著記錄，他的手指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一滯，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想要順利推動市紀委和工作組對柴機廠內部相關事務進行調查，那麽就必須選派一位能夠全力配合工作的一把手。這樣不僅可以確保調查工作的順利進行，還能避免可能出現的各種阻礙和幹擾。
    轉瞬間，陳東萊就想到張飲冰此舉的深意：將廠長的位置攥在手裏，進可以威逼康樂，以深入調查柴機廠內的腐敗案為由，逼迫他讓出部分政治利益，讓張係人馬上位；退可以賣江自流一個人情，給他一柄捅入康樂政治腹地的利刃，進而改換門庭。
    媽的，三十年官場老手真不是浪得虛名，讓張飲冰玩成人精了！
    除了陳東萊，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紀委書記謝閔。他神色微動，用鋼筆的筆帽輕輕敲擊桌麵。
    如果張飲冰可以養寇自重，自己為什麽不行？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打定主意站在某一邊。
    最好是再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省委領導動了調整康樂崗位的心思，到時候再跳出來落井下石也不遲；
    當然，如果康樂後台夠硬，能讓省領導不顧一切地保他，那麽他謝閔也有把握，讓這次派駐工作組隻查出柴機廠內的小魚小蝦，不傷及康樂的根本。
    “財務空缺方麵的問題，請趙乾坤同誌會後攜財政、審計部門的工作人員，與明月照同誌匯同協商；我隻有一點要求，不論如何，一定要要保住四月份的工資按時發放。”
    張飲冰語氣嚴肅地補充道：“事到臨頭，希望大家能秉持同舟共濟的精神，切忌因小失大。散會吧。”
    眾人紛紛起身收拾各自的文件，領到任務的工作組成員已經開始匆忙向各自的下屬傳達命令；陳東萊卻側過頭，小聲在明月照耳旁說道：“去車上等著，十分鍾就好。”
    待會議室內眾人各自收拾妥當，魚貫而出後，陳東萊徑直走到站在窗邊的張飲冰背後。
    “年輕人，有想法？”
    張飲冰抬起頭，望著夜空中的新月，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麽。“要是對我的人事安排有不滿，去找你江市長反映便是。”
    “飲冰書記，我來不是為了這個。”
    陳東萊邁步上前，將手中的一小遝文件恭敬遞上：“市政府正在與中船工業談判，以期在龍寶區投資1.2億，建設一座萬噸級造船廠。想必您已經聽說了。”
    中船工業的項目是由市政府秘書長黨斌牽頭，陳東萊和經開區的幹部從中穿針引線拉入石梁的。由於石梁方麵的熱情接待，副總閻修文對石梁的營商環境做了詳細考察，最終決定將原先計劃的五千噸級船塢擴大為萬噸，投資額也翻了一番。
    由於項目推手黨斌的大肆宣傳，這則消息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開來。據說甚至有分管交通的省領導親自過問，把黨斌樂得合不攏嘴。
    “中船工業的投資固然是一針強心劑，但是……”
    張飲冰翻看著陳東萊遞上的材料，忽然一陣失語，隨即喃喃自語道：“讓中船工業接盤石梁柴機廠？能這樣操作嗎？”
    陳東萊迫不及待地靠近了些，言簡意賅地為大領導講解：“柴機廠目前的負債已經達到602萬元，這個數字還隻是正規國有銀行的貸款；如果算上拖欠上下遊供應商、經銷商的資金，隻怕欠款早就突破一千萬。”
    “事已至此，再往這個無底洞裏麵投入石梁市僅剩不多的資金，不僅毫無意義，甚至會拖垮本就捉襟見肘的財政；飲冰書記，為今之計，隻能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對柴機廠進行破產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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