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熹見領導臉色有些陰沉，似乎對他剛才的話不太滿意，於是趕緊解釋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嘛！四五六這三個車間的職工們，看到其他車間有人被裁掉，心裏難免會有些不安。
    時間一天天過去，第一輪裁員的各種細節也逐漸被大家所知曉。那些簽到不符合要求的職工，會被歸類為乙類人員，然後由車間領導出麵進行勸退。這樣的處理方式，雖然讓人有些丟麵子，但至少還能保留一點最基本的尊嚴。
    而對於那些長期曠工、吃空餉的職工，處理方式就更為嚴厲了。組織部會直接下達文件，將他們清退，甚至還會有法務科的幹部來追索他們所占用的資金。
    這樣的處置措施，無疑讓許多職工都感到膽戰心驚。那些還沒有被裁到的摸魚職工們，也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樣懶散。每天都早早地起床，天不亮就到車間門口打卡，希望能夠通過臨時抱佛腳的方式，保住自己手頭的工作。
    然而還是有一部分人，曠工的日子實在是太多，心裏也很清楚，這次肯定是過不了關。於是幹脆就破罐子破摔，想要通過鬧事來把局麵搞亂，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陳東萊思索一番，很快想通了這一點。他頭也沒回，對著梁熹就直接吩咐“把這幾天在聚集現場高頻出現的那些人優先開除。先拿幾隻跳得歡的殺雞儆猴。”
    對付這些混子，絕對不能有心慈手軟一步退就是步步退，必須永最強力的方式對他們予以警告和威懾。
    “康書記，絕對不能有心慈手軟！一步退就是步步退，必須永最強力的方式對他予以警告和威懾！”
    市委市府大院，西廂房。激烈的爭吵幾乎要掀翻房頂。市委書記康樂臉色鐵青地看著麵前的舊部們，竟然無語凝噎
    任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為自己服務多年的秘書，自己視之如心腹的鄭安民，居然在最要緊的時刻，改換門庭了！
    這件事情造成的衝擊，稱之為地動山搖也不為過；其影響的惡劣程度簡直遠超四五清明事件。
    道理很簡單。鄭安民當過康樂整整三年的秘書，二人的政治生涯幾乎稱得上深度綁定。他這時候主動跳船，造成的震動效應遠非袁向陽落馬能比。
    看著麵前幾人或怒發衝冠、或麵如死灰，或滿不在乎的神色，康樂隻得咬牙，堅持著不讓自己露出猶豫彷徨的一麵。他知道自己是眾人的定海神針，如果連自己都慌不擇路，下麵的小弟們隻怕真要作鳥獸散了。
    還不等他醞釀好情緒，市委秘書長餘亮就果斷開口道
    “鄭安民畢竟是由書記親自在市委常委會上推薦，擔任廠長、黨委書記職務的。任命才過去一個月不到，驟然收回，隻怕有損市委威信。”
    他久經官場，已經見識過不少權鬥過程，知道上級領導幹部對人事的調動絕對不能太過頻繁，不然極其容易引來口舌非議。
    尤其是柴機廠這種不亞於交通局、建設局等大局的重要國企，其一把手更是全市矚目的焦點。上任一個月就驟然撤換，損害的不僅是鄭安民的威望，更是推薦人康樂的威望。
    不料康樂的現任秘書羅耀宗卻主動起身，反駁道“秘書長，如果我們不能果斷而迅速地處理好鄭安民的任免，隻怕會給全市的領導幹部開一個很壞的口子……”
    他用隱晦的方式提醒著自家老板，如果今天對賣主求榮的叛徒忍氣吞聲，那明天就會有更多人有樣學樣，投入江自流或張飲冰的懷抱。屆時便是眾叛親離的結局！
    為此，有必要對每一個“叛徒”進行嚴肅處理，讓他們付出足夠慘重的代價，以此震懾住蠢蠢欲動的某些人。
    還不等羅耀宗繼續開口，康樂此前的大秘，現任經開區管委會主任駱玉主動開口反駁
    “你打算以什麽由頭拿下鄭安民？據我所知，他此前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行署辦和地委辦工作，這段時間是絕對不可能出什麽差錯的。”
    這一點在座眾人都很清楚。鄭安民此前這段時期一直都緊跟著康樂，根本找不出什麽破綻。
    羅耀宗咬了咬牙，主動提出了自己的方案“他從地委辦副主任外放後，擔任了兩年時間的開江縣委副書記。我的意思是，就以去年的統計造假案為突破口。”
    開江縣的統計造假案來頭不小。陳東萊初任行署辦綜合科長時，第一個了解的重大博弈，便是開江縣的這場鬧劇。
    它被江自流用作刀鋒，企圖在地委常委會上剖開一個突破口；但是康樂的影響力還沒有衰減的跡象，他主動動用了一把手的權力，把案子扣在了自己手上，最終大事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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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等康樂發話，一旁的秘書長餘亮當即就急了眼“你要知道，開江縣的案子不止涉及鄭安民一人！現任財政局長趙乾坤，是時任開江縣委書記！現在翻這樁陳年舊案，肯定會把他一起牽連。”
    眾人這才恍然。如果真按照羅耀宗的方法來，隻怕是殺敵一千自損三千！趙乾坤此前和餘亮共事過，這位秘書長絕對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親信受此大難。
    出了一個餿主意，羅耀宗的麵子也有些掛不住。他磕磕絆絆地接著說道
    “不翻開江縣的案子也可以。隻要柴機廠的情況繼續…繼續得不到好轉，越來越多失業職工引發的聚集性抗議，足以為我們足夠的口實。”
    在場的七八人皆是康樂提拔的親信，稱得上是“死硬分子”也不為過，多少還是有抵抗到底的決心。此刻相互交流一番，覺得確實沒有更好的方法，隻得表示讚成。
    “那就先這麽定下來吧。我過幾天和柴機廠的老同誌們談一談，看看能不能弄出一點動靜。”
    “一兩百人的抗議已經做不得數了，最好再有一次清明事件的聚集規模……”
    “你想多了，光靠著那幾位遺老遺少，能湊出兩千人隻怕都困難。”
    “兩千人絕對夠了！重要的是把這些人安排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
    “聽說下個月月初，宋顯揚省長會率團赴石梁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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