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強麵帶微笑，嘴角微微上揚，透露出一絲得意之色。他一邊說著，一邊挑釁似地從包裏緩緩拿出一張照片，仿佛這張照片就是他的底氣和證明。
    他將照片舉得高高的，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內容。然後，他用一種略帶炫耀的語氣向眾人展示道“各位同誌，這是我與王紅城總經理的合影。大家可以看到，王經理確實是大校軍官，這可不是我瞎編亂造的。”
    聽到黃大強的話，一眾領導們紛紛好奇地圍攏過來，想要親眼看看這張照片。黃大強見狀，也不藏私，大方地將照片遞給眾人傳閱。
    “還真是大校！那可真是正師級領導了。”有人驚歎道。
    “這麽大的領導，總不至於作假吧？我看陳縣長是多慮了。”另一個人附和道。
    “嗬嗬，多半是看到人家公司出了成果，心生嫉妒。所以我說學曆高的人心眼子都小……”還有人冷嘲熱諷地說道。
    然而，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一位頭發半白的縣人大副主任卻提出了質疑。他狐疑地看著照片，說道“部隊的領導能擔任私營企業的經理嗎？這好像不符合規定吧？我記得前幾年水秀州那邊也有過冒充領導幹部的事情，各位不可不防啊。”
    這位老主任是解放前的高中畢業生，在匯川念過書，七十年代的時候在省直機關工作過一段時間，也算是有過見識。此刻麵對這種情況，自然多留了一個心眼。
    黃大強一聽此言，忙不迭地跳出來，指著照片上一個穿著夾克的人影，高聲反駁道
    “照片裏麵站在我右邊的這位，是華夏科協的辦公廳主任！正廳級的領導！老許主任，你這下總該信了吧？這張照片就是在科協的大樓裏拍的！”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喧嘩聲正廳級的領導親自背書，這公信力簡直爆表了！還用得著質疑嗎？
    隻見老邁的人大許主任推了推眼鏡，端詳了一陣，無奈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多說什麽。”
    陳東萊的情緒已經逐漸恢複了平靜，他心裏很清楚，像這種八九十年代的政治騙子，往往都和某些領導有著特殊的私人關係。他們之所以能夠請到這些領導為自己的行騙項目背書，顯然是因為其中有經濟利益的勾連。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在靠山是真是假的問題上過多糾纏，否則隻會讓自己陷入被動。
    想通了這一點，陳東萊毫不猶豫地徑直問道“我並不關心你背後的領導究竟是誰，我隻關心事實。如果你真的有能力，就把那個易拉罐拿出來，讓大家都看一看……”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縣委書記杜洪波的臉色就已經陰沉到了極點。隻見他猛地站起身來，用手指著陳東萊，怒不可遏地斥責道
    “陳東萊！你他媽這樣搞簡直就是無組織無紀律！這紅城基液可是國家機密，我作為縣委書記都沒有權力隨意查看，又怎麽可能讓你這個級別的幹部如此輕易地了解？！”
    身旁的張豐裕迅速站起身來，動作利落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兩張裝裱好的文件，然後毫不猶豫地邁步走到陳東萊麵前。他將文件高高舉起，仿佛在展示一件珍貴的寶物，同時臉上流露出自信和得意的神情。
    “看清楚了嗎？”張豐裕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挑釁，他把文件舉到陳東萊的眼前，讓他無法回避，“這可是華夏科協頒發的正式文件——《關於大力推廣應用水基膨化燃料的決定》！是華夏科協頒發的正式文件！上麵還有華夏科協蓋的章！”
    陳東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文件上，他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了文件上那鮮紅的華夏科協公章。公章的圖案清晰可辨，周圍的字跡也十分工整，沒有絲毫的瑕疵。
    接著，張豐裕又將另一份文件展開，展示給陳東萊看，“這是中科院開列的《發明成果證明文件》，同樣蓋有公章。”
    陳東萊的眉頭微微一皺，他快速地瀏覽了一下兩份文件，發現它的格式和排版都非常規範，用詞準確恰當，沒有任何明顯的錯誤。而且，中科院的公章也不似作偽。他前世在團中樞工作十年，對群團組織的大印再熟悉不過。無論是大小還是形狀，這兩份文件上的公章都完全符合標準。
    盡管心中仍有疑慮和不甘，但陳東萊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兩份公文看起來確實是真的。他無法從文件本身找到任何破綻或疑點。
    “東萊同誌，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年輕人還是太猴急，仗著自己是大學生，就敢小覷天下英雄。”
    “故意來給杜書記添亂的吧？簡直和江自流那個災星一個樣，不把縣裏攪亂不罷休啊。”
    聽著在場幹部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看著陳東萊難堪至極的鐵青臉色，黃大強臉上的笑意已經掩蓋不住。他努力控製上揚的嘴角“東萊同誌，沒有異議了吧？”
    “明天下午，我們會邀請張豐裕先生與縣政府的同誌們會商，為紅城能源科技公司協調贈送工業用地，並低息貸款和資金補助。東萊同誌，請你……”
    陳東萊咬著牙，迎著一道道或譏諷、或憤恨的目光，語調驟然提高
    “在場有沒有上過高中的同誌？水是氫氣燃燒後的產物，已經燒過了，怎麽可能再燒？要想水變油，除非用電解或者高溫裂解，把水重新分解成氫氣和氧氣——但那要消耗的能量，比燒出來的還多！”
    “再說了，汽油的主要成分是碳氫化合物，而水裏隻有氫和氧，一個碳原子都沒有！這個什麽基液要是真能把水變成油，那就是憑空變出碳元素——這他媽有可能嗎？”
    陳東萊一言說罷，目光灼灼地看向眾人二十多位副處級領導，總該有個人學過高中化學吧？
    然而並沒有。他環顧一圈，隻看到一張張茫然而不知所雲的臉。一瞬間，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總有領導幹部被騙得團團轉了—————就這個文化水平，被騙是常態，不被騙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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