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要怎麽跟霍雲川解釋把話繞開，他情急之下都快語無倫次了：“不是，你聽錯了，我沒說你中毒……”
    霍雲川一臉平靜，雖然不合時宜，但是他總覺得自己有種在騙小孩的感覺：“嗯，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赤瑕鬆了口氣，突然又回過神來繼續緊張發問，“不是，你知道什麽了？”
    “都知道了”，霍雲川一隻手撐著地把自己往上挪了挪，他看起來過於平靜了，對一切都不驚訝。
    赤瑕看他唇抿成一線的認真模樣，難以置信地：“你真的都知道了？”
    霍雲川點點頭，“心裏有數的。”
    赤瑕徹底相信了他的話，這下終於放鬆下來，“你早說你知道啊，司主還讓我瞞著你，我就說瞞著你不太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看開點哈……”
    他還想安慰他，一邊拿下腰間的水壺遞到他嘴邊，他見他蒙著眼還以為是因為他中毒了看不見，根本沒多想，“來，喝點水。”
    霍雲川的唇終於沾了水，禁不住大口吞咽，終於感覺被烈火灼燒過的荒原上下了可憐的一點雨，雖然沒什麽用至少舒服了點。
    他皺了皺眉，迅速捕捉了赤瑕話中的異樣，“我……看開？”
    赤瑕忽然沒有發現異樣，“我知道被自己人下毒這件事不好接受……”
    霍雲川板著臉不動聲色地，“嗯，確實看開了。”
    可一旁垂著的手不禁握緊了衣袍，隱約露在外麵的手臂凸出青筋來。
    “我知道這毒不好解”，霍雲川的語氣波瀾不驚，“我不奢求什麽。”
    “放心吧，藍瑤姐姐可是當世神醫，她說她有辦法”，赤瑕說起來藍瑤一臉驕傲，“隻是你得要吃些苦頭。”
    “都說修羅族勇武善戰，沒想到竟也有人精於醫道，甚至難得。”
    “那當然！”
    “不知道她是師承何處？”
    “說起來可厲害了，她之前在人間可是……”，赤瑕渾然不覺自己被套話已經越陷越深，眼看要把什麽都說了，此時腳步聲響起，藍瑤擦著頭發不疾不徐邁進柴房，恰好打斷了赤瑕的話：“怎麽了突然大呼小叫的？”
    抬眼就看到靠在角落裏的霍雲川，頓時皺眉：“吃湯麵把你腦子糊上了吧！怎麽把他關這兒來了！”
    “司主姐姐讓我好好看著他，這裏有門有窗看著方便”，赤瑕一臉坦然。
    藍瑤忍下想要扶額的衝動，一手甩開擦頭發的帕子，頂著半幹披散的頭發狠狠從牙縫裏咬出幾個字：“把他給我送回去！”
    “可是……”
    “敢多說一個字把你毒啞！”藍瑤瞪了一眼赤瑕，上前把霍雲川攙扶起來。
    赤瑕捂著嘴跟在旁邊不敢幫忙，霍雲川渾身打著顫根本站不穩，撞在藍瑤肩膀上險些把她也給帶倒，藍瑤自己扶不動霍雲川又朝著赤瑕喊：“還不趕緊來幫忙！”
    赤瑕悶悶跟過來從另一邊扶住了霍雲川，跟藍瑤一道將他往外扶，忍不住開始開口問：“把他送回院子裏嗎？”
    “不是有空廂房？”
    “你不是說送回去？”
    “下次用朝食的時候不要把腦子就飯吃了”，藍瑤白他一眼，“他需要靜養。”
    “哦”，赤瑕皺起鼻子，低著頭隻感覺到無限委屈，自己吃個飯怎麽了。
    霍雲川一動不動，仿佛不知道又在什麽時候失去了知覺一般，被擋住的眼睛裏藏起了所有的情緒，誰也不知道此刻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無偶書鋪後院很大，足夠有單獨的廂房給霍雲川養傷，藍瑤給他把著脈，趁機瞥了一眼他手上那個銀紅色的細鐲子，眉心的疑惑越蹙越深，“怎麽脈象這麽怪？”
    赤瑕被藍瑤勒令不準進門，探著個頭往裏看，藍瑤瞪他一眼，糯米團子趕緊把頭收了回去藏好，但沒隔多久又趴在門框上抻出一隻眼，藍瑤都懶得理他了。
    她難得地給霍雲川換了一隻手把脈，霍雲川依然平靜躺著如同一具死屍，藍瑤把脈時用食指在他手腕上敲了敲：“別裝了。”
    “方才確實不太舒服”，霍雲川終於開了口，“現在好些了。”
    藍瑤又按上了他的脈，抿著唇思索：“你的內息很亂。”
    “是中毒所致？”
    “你知道了？”
    藍瑤反應倒是平靜，似乎早就預見了這種事的發生，“赤瑕又說漏嘴？”
    “他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霍雲川平靜地：“是我套他的話。”
    “原以為道君是端方君子”，藍瑤放開霍雲川的手，“沒想到也會這些宵小手段。”
    “我殺過很多人”，霍雲川將自己的衣袖理平整，“早已配不上端方二字。”
    藍瑤起身在桌上的藥箱裏找藥：“正大光明的殺人還是要比偷偷摸摸害人端方些的。”
    “那藍瑤姑娘呢？”霍雲川慢慢撐著身子半靠在床邊，隔著眼睛上的薄紗，他隱約看清了藍瑤的身形輪廓，“是正大光明殺過人，還是被人偷偷摸摸害過？”
    “不知道你說什麽”，藍瑤麵不改色，但手上的藥瓶沒拿穩，拿起來手一抖又放下了，她定了定神，又將那個小瓶子拿了起來。
    “赤瑕說你去過人間學醫……”，霍雲川沉了口氣，語氣壓低：“我才想起，我該是見過你的，十五年前。”
    “道君記錯了吧”，藍瑤隻是笑，已經沒了方才的緊張，走向霍雲川：“我此生從未去過玄天劍宗。”
    “但你去過其他地方……”，霍雲川揚起頭語氣篤定，聲音卻更低了。
    藍瑤瞥了一眼趴牆角露出一小團試圖偷聽的赤瑕，湊過去將藥瓶打開倒了一顆藥丸在霍雲川手上，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她聲音也壓得很低，確信赤瑕是聽不見的，才開口說道：“道君，我勸你慎言。”
    “十五年前，楓鵑穀血色婚禮，我亦在場。”
    “你想怎麽樣？”
    “為我解毒。”
    “你與司主已結下血契，我沒辦法背著她為你解毒”，藍瑤點點霍雲川平攤的手，“藥吃了，等她回來，我會幫你想辦法。”
    “多謝”，霍雲川毫不猶豫地吞下了藥丸，“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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