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書鋪到現在都沒開門營業，霍雲川站在門口遲疑了一瞬，猜測可能是因為安陽家的事，藍瑤帶著赤瑕出門查探消息了，而白榆更不會出麵做生意，她顯然隻會花錢。
    他從邊門進了書鋪，然後平靜地卸了門板，開門做生意。
    這種日子他從前並沒有經曆過，少年時從記事起就在習武修煉，後來大一點就開始幫著處理門派中事務，成年之後更是被戒律堂的事務纏身，忙碌的幾乎沒什麽自己的時間。
    現在倒是清閑的很，想修煉都不行，他坐在櫃台翻了翻賬本，書鋪每日的書和筆墨紙硯這些買不了多少銀子，還不如白榆往外花的多。
    想起白榆那一身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新衣服，她幾乎不穿重樣的衣服，霍雲川一邊記賬一邊忍不住笑，從來沒見過這麽穿著講究的姑娘，看著不像是傳說中凶神惡煞的修羅殿十二司主，倒像是個生活講究的千金小姐。
    真千金小姐但卻是假冒的安陽寧本人剛換上了白榆送來衣服，看起來落落大方，隻是站在白榆身邊才真正讓人看清誰更像人間富貴花。
    尤其是白榆皮膚白的在夜裏都能發光，站在下午的燦爛的陽光裏如同一塊白皙的暖玉，饒是同為女子都能被吸引的挪不開眼光。
    “你不是安陽寧吧”，白榆故作溫柔地幫她整理衣襟和腰帶，輕描淡寫地說：“都是亡魂了，何苦又要回來呢？”
    “自然是不甘心”，“安陽寧”，不其實她是已經死去多日的安陽薇咬住了下唇，“憑什麽作惡多端的人活得好好的，而我們這些命途坎坷的人卻死了都無人問津？”
    “不甘心是個好事”，白榆笑著放開她，任憑她寬大的鵝黃色漸變裙擺散落在地，“會玩雙陸棋嗎？”
    “會一點。”
    “陪我下盤棋，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白榆又露出了溫和誘人的笑容，“或許我能幫你什麽呢！”
    安陽薇沒反對，背負著巨大的身世秘密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有人相信她這荒誕的起死回生的經曆，甚至願意傾聽她的故事，讓她不免放下了戒心。
    “好”，她沉沉地回答。
    霍雲川放棄了要看看靳明煙到底想幹什麽的念頭，她已經趴在書鋪門口有小半盞茶的工夫了，期間甚至來裝作無意間路過在門口來回走了不下三次，然後探頭往書鋪裏看……
    他不懂她到底在忙些什麽，就是看著很忙，但是全無必要。
    霍雲川給自己泡了壺茶，隨手從書架上撿了本感興趣的書，坐在櫃台的搖椅上看起了起來。
    莫名其妙的，他竟然覺得這樣的日子還不錯。
    某一瞬間覺得什麽仗劍維護公義這件事也沒那麽重要了，霍雲川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激靈，心想自己果然還是受到白榆影響，不可如此，萬不可如此。
    但他現在傷勢未愈，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要不還是先這樣吧。
    霍雲川又翻了兩頁話本，這本講了個江湖大俠被奸人所害，在與人比武時被偷襲然後跌下山崖，但大難不死遇見隱居高人，曆經千難萬險習得絕世武功然後回來找奸人報仇的故事。
    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
    霍雲川放下手中的書歎了口氣，就聽到院子裏傳來腳步聲的響動。
    白榆施施然走在前麵，一手端著從廚房裏端來的茶點，安陽薇抱著雙陸棋跟在她身後。
    霍雲川抬頭往院子裏看，恰好就迎上白榆的目光，她很從容地吩咐：“小霍，泡壺茶來。”
    霍雲川一愣，“小霍”是誰？下一瞬才反應過來指得是他自己。
    霍雲川剛想開口表達一下對“小霍”這個稱呼的不滿，白榆已經施施然在桌邊坐下，迎上他的目光一偏頭：“別用你的那些醜茶具。”
    霍雲川不滿地：“不醜。”
    “我要那套琉璃鑲金邊的”，白榆指點著安陽薇擺雙陸棋，“茶要昨晚你衝的那種。”
    霍雲川對白榆看不上他鍾愛的茶具分外不滿，加上她還喊他“小霍”，一瞬間他決定堅持做自己，於是熟練地撿出了他鍾愛的那套黑色茶具，一邊倒出靈韻真人最喜歡的滄山雲霧茶……
    靳明煙趴在門口鬼鬼祟祟看霍雲川泡茶，然後看他端著茶往後院走，她探頭也看不到後院的光景，可能聽到隱約傳來女子的說話聲，頓時立刻有了聯想：
    一定是狐狸精本精！
    靳明煙那一瞬間想要親眼看到狐狸精的念頭爆棚，她於是再來不及顧忌什麽，直接邁步衝進了書鋪，然後從櫃台隨便抓起一本書，扔下碎銀子就往後院鑽。
    黑鴉停在書鋪門口的屋簷上，漆黑明亮的眼珠轉了轉，假裝不認識自家小主人般揚起脖子看天空的雲。
    霍雲川剛好去院子裏送茶，冷不防聽到有人進門，然後一個直愣愣的身影衝進來，冷不防迎頭差點撞他懷裏去。
    霍雲川：？？？
    靳明煙一抬頭：“媽呀！大哥怎麽是你！”
    “我之前就想問了”，霍雲川把差點摔出去的靳明煙拎著衣襟擺正，“你到底為何一直喊我大哥？”
    “因為我想跟你拜把子一起闖蕩江湖！”
    靳明煙被問到了夢想於是中氣十足一本正經回答，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冒失了，有點窘迫地垂下眼躲閃，但又有些小期待地盯著霍雲川等待他的反應。
    霍雲川聽完沒忍住笑了，小少主冒冒失失的可直愣愣捧出來一顆真心，他久經江湖，自然聽得出真心假意，便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你將來必定會遇見願意真心陪你闖蕩江湖的人。”
    靳明煙聽出他話裏婉拒的意思：“你已經找到那個人了？”
    “隻是不想再去江湖了”，霍雲川看她一臉掩飾不住的失望：“你還年輕，會見到更好的人。”
    “完了，大哥你戀愛腦真的沒救了”，靳明煙歎氣，“到底是什麽樣的狐狸精，我好羨慕啊！”
    霍雲川：？
    白榆：？？？
    我感覺有人在陰陽怪氣我並且我在這裏親耳聽到了！
    我還坐在這兒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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