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霍雲川思索停頓了片刻，迎著白榆波光粼粼的眼睛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別的答案，“你就是你自己。”
    白榆眨眨眼似乎很期待這個最終的答案，可沒想到竟然得來這麽一個答案：“啊？”
    “你是白榆”，霍雲川望著她的眼睛，語氣都變得無限柔軟：“隻是白榆。”
    白榆聽著他溫柔的語氣，一瞬間有點恍然。
    就好像是一片羽毛輕柔的飄過她的心上，有點軟軟的，令人有種抑製不住的心悸。
    這很怪。
    但感覺並不令人討厭。
    白榆的手拂過去，蹭了蹭霍雲川的臉頰，他眼尾的痕紋還沒完全退去，分明是這麽冷傲的一個人，卻偏偏也有這麽溫柔和煦的一麵，她覺得很有趣。
    霍雲川被白榆帶著灼熱溫度的指尖蹭了一下，頓時也有一瞬間恍惚不安的心跳，這樣的感覺似曾相識，可又分明不曾在往昔的記憶當中出現過。
    “你……”，他垂下眼斂藏起臉頰的餘熱，“你原來取走的是安陽寧的靈魂。”
    “早就這麽打算了”，白榆心情愉悅，轉而在霍雲川身邊坐了下來，和他並肩一起望著麵前的池水。
    此時此刻，那輪熾熱的太陽已然緩緩地滑向天際線的盡頭，仿佛一位疲憊不堪的旅人，正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遠方。它所散發出來的光芒逐漸減弱，僅剩下一絲絲若有若無、極其微弱的金色餘暉，宛如被小心翼翼地藏匿於雲層和絢麗晚霞的懷抱之中。
    而那皎潔的明月尚未升起，天空呈現出一種獨特的色調——既非完全黑暗，也非明亮如晝，而是處於一種即將黯淡卻又尚存一絲光亮的微妙狀態。
    池水裏倒映著清澈的光，依稀還能看到兩個人並肩坐在那裏的倒影。
    白榆動了動手指，似乎還在回味人的靈魂在指尖顫抖的滿足感，“安陽峻和安陽寧，一個我都沒想放過。”
    “可你分明與安陽薇簽訂了契約”，霍雲川始終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怎麽能……”
    白榆笑他思維古板：“她用來簽訂契約的身體是安陽寧的，我取走安陽寧的靈魂有什麽不對嗎？”
    霍雲川恍然大悟，“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憑什麽告訴你”，白榆從桌上拿了一塊點心掰碎了把半塊扔進池水裏，引來半池肥嘟嘟的錦鯉上下翻騰搶食，“你從頭到尾都沒有信過我。”
    “對不住”，提到這個霍雲川再次低下頭，“我的錯。”
    “既然知道錯了，以後聽我的就是”，白榆又往水裏扔了另外半塊點心，拍了拍手站起來，“走吧，藍瑤說今晚去吃野山菌湯鍋子。”
    霍雲川也跟著站起來，白榆上下打量他一眼，把人拽住了指著衣襟搖了搖頭：“衣服要換一下。”
    霍雲川看到衣袍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跡，直到白榆這個愛穿幹淨新裝甚至連帶著別人都要穿幹淨新裝的毛病又犯了。
    他點點頭：“我回去換。”
    於是霍雲川回房更衣，藍瑤和赤瑕早就興衝衝等在書鋪，書鋪連門都沒開，門板封的嚴嚴實實，藍瑤在櫃台數金子數得愉快無比，滿櫃台隨意擺著金燦燦的金餅和金豆子，多得仿佛不要錢撿來的一樣，赤瑕對銀錢毫無興趣，蹲在門檻上嚼新買的糖炒栗子，地上被他堆了一小堆栗子殼。
    霍雲川換了一件湖藍色的錦緞袍子，領口甚至紮著一條同色的絲帶做裝飾，腰間是深藍色的刺繡腰帶，進門時月亮剛升起來，他身上的錦緞便在月光下泛起一樣瑩潤柔和的光，深深淺淺的甚是好看。
    藍瑤點著燈數金子，一邊把它們分成一堆一堆，嘴上念念有詞，霍雲川進門時正看到她把一大堆金子分門別類，他雖然平時不缺銀錢，但也沒一下子見過這麽多，滿打滿算有個幾千兩了，“這麽多金子？”
    “安陽家坑回來的”，藍瑤隨口問，“你有什麽想買的嗎？這裏的錢隨便拿。”
    霍雲川第一次聽到藍瑤這麽大氣的時候，見桌上已經單獨列開了好幾堆，藍瑤見他目光轉過去，便阻止道：“這些不能拿，我已經算好了數的。”
    “這些用來幹什麽的？”霍雲川隨口問，單純隻是好奇。
    “這是書鋪的日常開銷，這是用來訂靈草製藥的，這是要買衣服首飾的，這是赤瑕平時的夥食費……”，藍瑤一一介紹起來。
    赤瑕豎起耳朵興致勃勃：“我想去買醬豬蹄，六個！”
    藍瑤把桌上的金子裝進小錢袋子裏扔向他，“夠你買六百個了！”
    赤瑕快樂地接過小錢袋揣起來，“也請你吃一個！”
    藍瑤轉頭又繼續數錢，飛快地數出一大堆來，裝進一個大袋子當中，然後隨手扔向赤瑕：“這些老樣子。”
    “好咧！”赤瑕對此毫不詫異，反倒是霍雲川有些不解，發出一個疑惑的鼻音。
    “就是拿去給窮人買米買糧，給鎮上學堂請夫子，給藥鋪義診贈藥”，赤瑕笑得很開心真誠，“姐姐們說，這是攢功德的好事，所以都讓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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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不是因為你跑得快？
    霍雲川想到了什麽也沒忍住笑出來，一句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生怕傷害了赤瑕一顆赤誠做好事的心。
    藍瑤眯著眼示意霍雲川別亂說話，明晃晃的警告意味很明顯。
    霍雲川此時心情甚好，便將修長手指按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當做是回應。赤瑕對哥哥姐姐們這些私下的小動作渾然不覺，一心掛念著自己的醬豬蹄，身形一閃就跑沒影了。
    藍瑤也不擔心他揣那麽一大包金子出門會不會丟，繼續低頭數錢。
    霍雲川便走過去把賬本拿過來，又取了筆墨：“你說，我記。”
    “差點忘了，現在你是賬房先生”，藍瑤立刻丟下桌邊的一大堆金子，朝著霍雲川伸出手，“給月錢。”
    欠了許久的月錢，終於可以一次拿回來了。
    “你有月錢？”霍雲川往前翻賬本，一臉疑惑。
    “我不應該有嗎？”藍瑤理不直氣也壯，“我好歹是個受歡迎的大夫，你們平時頭痛腦熱都是我在治，沒有月錢，你們的良心呢？”
    霍雲川平靜地放下筆，“我隻是賬房先生。”
    潛台詞，我說了可是不算的。
    “白榆才看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賬本，隻要有足夠的錢給她買衣服首飾吃喝玩樂，她才不管你給不給我月錢呢！”
    藍瑤一瞬間嘴叭叭的輸出，努力為自己要錢而努力。
    霍雲川眯了眯眼，將賬本推到藍瑤麵前：“我也不管，你自己記，自己拿。”
    “就是出了事別找我不關我的事的意思是吧？”
    “對。”霍雲川平靜地應了一句，然後突然挑起眉梢轉頭。
    藍瑤扁著嘴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說話的人不是她，而是悄無聲息出現在他們兩人身後的白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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