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俊已經徹底失去了第一次機會，他痛苦地滾在地上，左手早就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手臂上隻有一個血洞，鮮血已經把他半身都染透了。巨大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動彈，可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趕緊逃掉就死定了。
    他用僅剩的右手撐著身子站起來，然後踉踉蹌蹌往外跑去。
    白瑜站在原地沒動，她隻是不經意抖落了短刀上的血，笑著對虛無的風說話：“放心吧，我這次會給他多點時間的。”
    在風中不斷晃著的鎏金燈籠在她頭頂閃爍，忽明忽暗的光讓她的麵容在夜色裏晦暗不明，照亮她手中刀上尚未幹涸的血痕。
    “我會數到三十……”
    何俊咬牙發瘋似的跑在幽靜的回廊上，月光透過回廊的輕紗幔帳灑進來，照見他身後滴落滿地的血跡。
    他跌跌撞撞衝進庭院，卻見白瑜正坐在假山的最高處，晃著手中的匕首看他，一邊在倒數：“二十八，二十七……”
    她嘴角的笑容比月色還冷。
    如霜的月色灑在雕梁畫棟的庭院中，白瑜的掌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朵盛放的瀾瑛花，在月光下泛著幽然的光華。
    "你欠的債該還了"，白瑜仰起頭，月光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聲音空靈縹緲，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何俊眼看著已經跑得遠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依然覺得白瑜的聲音就在他耳邊久久回蕩著，纏繞不去。
    冷汗浸透了何俊後背的衣衫，因為太過害怕，他甚至覺得此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急促，就如同拽緊的牛皮筋，很可能下一秒就要崩斷了。
    何俊絕望地幾乎已經走投無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去什麽地方才能不被白瑜找到，記憶裏白瑜的雙眼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最後他跑進了柴房，柴房裏堆滿了枯枝，何俊倉皇地將自己的身體埋進柴堆深處，這裏是他之前從未來過地方，到處彌漫著黴爛的木頭氣息，混雜著血液的腥氣，幾乎令人作嘔。
    黑暗中，何俊聽見白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心中越發恐懼，僅剩的右手五根手指幾乎嵌入木料中，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十五、十四、十三……”
    白瑜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院落當中，她甚至連目光都沒有遊移尋找，而是仿佛飄在空中一樣，腳不沾地一樣的身形閃動，瞬間就又不見了蹤影。
    “三、二……”
    白瑜笑著出現在柴房門口，“……一，我來找你咯。”
    她伸手推開了柴房的門，輕巧地邁進門來，甚至腳步落地的時候聽不見一點聲音。
    “你躲在這裏是不是？”
    白瑜腳步聲越來越近，柴堆被掀開，月光照在了何俊的臉上，他的眼前是突然放大了無數倍白瑜的笑臉。
    她在月光下笑得十分陰森：“找到你了。”
    那是何俊人生中看到的最後的畫麵。
    白瑜手中的花枝尖銳到足以刺穿一切，她隻是輕易地一抬手，花枝最尖銳的刺迅速劃過何俊的雙眼，突如其來的巨大疼痛讓何俊發出更淒厲的慘叫，他的眼睛頓時血流如注，在地上翻滾著，將柴堆的柴火撞散了一地。
    白瑜平靜地站在旁邊，仿佛一個毫無關係的旁觀者。
    “喬姑娘對你這麽好，你卻拋棄她”，白瑜輕蔑地說，“既然眼睛瞎了，那還留著幹什麽？”
    她反手將染了血的花枝扔在地上，看著何俊摸索著爬出柴房向外爬去。
    “最後一次機會了，何俊”，白瑜站在原地看著地上蔓延出的血痕，“希望這一次我們能玩的時間久一點啊。”
    何俊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眼前一片血紅，他憑著記憶辨別方向，努力地用一隻手撐著往前方爬去。
    白瑜背過身不看門外，而是閉上了眼。
    “怎麽會看上這種人”，白瑜無奈地搖了搖頭，“靈魂都比別人要髒呢。”
    不過總不能白來一趟，她歎了口氣，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池塘的水很冷，何俊掙紮著一步步感覺到水汽濃重起來，夜晚時分是刺骨的寒冽，可隻有那裏，或許才是他最後的救贖。
    也許是因為看不見，他卻瞬間更冷靜了些，想起當初買這宅子的時候聽老管家說過，池塘是活水，能夠通往外麵的小河道。
    他從這裏遊出去也算是成功出了大門，何俊想，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
    他義無反顧地跳進了池水當中，奮力劃水。
    “你打算遊出去嗎？”
    白瑜的聲音從水麵上傳來，白瑜連看都不用看，足尖點過水麵，抬手直接在水麵上重重一拍！
    砰！
    水麵頓時炸開巨大的水花，何俊也從中被炸飛出來，重重跌落在池塘邊的青石板上。
    “你輸了。”
    白瑜踩著他的背，俯身下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看在你這麽努力的份上，我給你一個額外的機會。”
    “你把靈魂給我，我放你的老婆孩子一條生路，怎麽樣？”
    何俊牙齒打顫，因為全身上下都濕透了又失血過多，整個人已經狼狽不堪，他聽到白瑜說的話，想要反抗卻已經徹底沒了力氣：“你、你不要傷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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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規矩從來都是不留活口”，白瑜一腳用力踩下去，何俊肩膀的骨頭發出扭曲碎裂的聲響，“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你如果想讓他們好好活下去，我勸你還是點頭同意的好”，白瑜伸手點在眉心，帶出五瓣紅蓮的印痕，“否則，他們一會兒就能在黃泉路上追到你了。”
    “還是說……”，她笑著拎起何俊的衣領晃晃，“你想一家人死了也整整齊齊？”
    “我我答應！”
    何俊此時就如同一個破布袋子，完全沒了任何反抗的能力，“隻要你不傷害他們……”
    “一言為定”，白瑜將手指按在何俊眉心，五瓣紅蓮灼燒出一個明顯的印記，是契約達成的標誌。
    “他們以後會好好生活”，白瑜反手劃出一刀，幹脆利落地割斷了何俊的脖頸：“你可以放心地死了。”
    她放開手，嫌棄地任憑何俊轟然倒地，成為一具徹底沒有生命的屍體。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白瑜霍雲川和喬冉清此時已經回到了鬼市的花店當中，太陽還沒有出來，正是夜色最為深邃的時刻。
    黎明之前最後的黑暗。
    何俊的屍體在花店的庭院中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喬冉清將手中抱著的鏡子扔進了火中，火光映亮了她的雙眼。
    她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與此同時，原本被吸走了生魂的男人們頓時都恢複了神智，詫異地打量著四周，完全不記得此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喬冉清轉頭看向霍雲川和白瑜，彎腰深深地朝他們鞠了一躬：“謝謝你們。”
    她誠懇地說，“我帶你們去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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