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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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方被白瑜問住了,他記憶中林家的小女兒林薇不是這樣,她看起來更冷靜,說話也謙卑有禮,但眼前這個顯然又驕縱又暴躁,但笑容卻格外明麗動人。
    顯然像是另外一個人。
    “你……”,但他對林薇的輕視是刻到了骨子裏的,平時可能還會收斂點,不知道為什麽,麵對那雙眼睛,他心裏藏著的話全都忍不住說出了口,“你到底吃錯了什麽藥?怎麽變得這麽不穩重?”
    “嗯?我憑什麽要穩重?”
    “姑娘家的不穩重,將來嫁不出去沒人要!哦,忘了,你都是老姑娘了,還為了繼承公司答應了你爸不嫁人!”
    “不嫁人生孩子的女人怎麽能算是完整的女人!”
    “女人就應該在家裏帶孩子做家務,憑什麽騎在我們頭上指揮男人!”
    “你是個女人,沒有資格繼承公司!”
    白瑜就這麽站在原地靜靜聽著,臉上還是笑的很燦爛,她抬手輕輕按了一下脖子上的無字牌,溫熱的玉牌瞬間變得滾燙,可見林薇都聽見了。
    “有些人之所以不能稱之為人,就是因為他的無知和愚蠢。”
    這話白瑜不是說給馬方聽的,而是說給林薇聽的,“所以,我們跟他們才不一樣。”
    夏蟲怎可語冰?
    但白瑜並不想白聽這些,她找了個非常離譜的理由,“馬方,你罵完了?”
    馬方愣住,他感覺自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可是他又忍不住,“罵你了又如何?”
    “罵我無所謂,但是,你把我的巧克力弄髒了。”
    白瑜單手托著心愛的巧克力,那是一小塊一小塊精致地擺在金色的盒子裏,每一塊形狀都不一樣,口味也不同。
    她寶貝地看著它們,瞬間皺起眉宇,露出陰狠的表情:“所以,你得付出代價。”
    馬方知道對方一定會生氣,但是他完全沒想到是這麽離譜的理由。
    “什麽?”
    “也沒什麽,不如,就去地獄看看吧。”
    白瑜隨意揮了揮手,一團白光將他當場罩住。
    馬方突然覺得天旋地轉。辦公室的百葉窗縫隙裏漏進的陽光變成了刺眼的閃光燈,耳邊響起無數議論聲——
    “女人哪會算賬?肯定算錯了!”
    “長得這麽秀氣,怕是個隻會哭鼻子的吧?”
    “讓她去端茶倒水還差不多,財務部哪有女人說話的份!”
    “早點回家嫁人生孩子還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尖銳笑聲中,馬方驚恐地發現自己穿著一身不合身的白色西裝套裙,高跟鞋磨得腳跟生疼。她手裏的財務報表變成了被撕碎的麵試單,上麵寫著“因性別原因,不予錄用”。
    “不……我是男人!我不是女的!”他嘶吼著,卻發出尖利的女聲。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變成了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一切都真真切切,是流著血一般的殘忍。
    拿著名校文憑卻被麵試官當眾羞辱:“小姑娘家別來搶男人的飯碗,早點找個讓嫁了,才好讓家裏安心。”
    他想爭辯,喉嚨卻像被堵住,隻能眼睜睜看著本該屬於自己的職位,被一個資質遠不如他的男人搶走。
    他又變成了職場媽媽,抱著發燒的孩子向經理請假,卻被狠狠訓斥:“女人就是事多,不想幹就滾!”
    最後一幕,他站在董事會會議室,所有男人都背對著他,討論著“女性員工產假太長影響效益”,沒人聽他說一句話。
    “夠了!!”
    馬方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癱在辦公室地板上,冷汗早就浸透了襯衫,他的雙腿已經軟的站不起來了。
    白瑜蹲在他麵前,打火機在指尖明明滅滅:“表叔,滋味如何?”
    馬方捂著胸口,呼吸急促得像破風箱,“你……你不是林薇!”
    他指著白瑜,“你到底是誰!”
    “我是來自地獄的惡鬼”,白瑜笑皺了鼻子,突然附身湊過去,雙眼當中的紅光一閃而逝。
    馬方被嚇了一跳,當場眼睛一翻,捂著心口抽搐起來:“鬼!鬼啊!”
    周宸聲衝進辦公室時,隻看到馬方倒在地上,而他們的林總正悠閑地吃巧克力,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叫救護車。”
    白瑜頭也不抬,嚼著巧克力,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整副玻璃窗外城市繁華的景象,像個標準的霸總:“順便通知人事部,給馬總辦退休。”
    很快,救護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
    白瑜指尖轉著打火機,陽光穿過琉璃,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有些天生的惡人,就需要惡鬼才能治得了。
    “林總,馬總已經送去醫院了”,周宸聲看著白瑜在隨意地在文件上簽名,認真匯報情況。
    傍晚的夕陽像融化的金液潑在地毯上。
    白瑜把最後一份簽好的文件扔給周宸聲,孔雀藍真絲外披的流蘇掃過桌麵:“那老東西的賬目,讓審計部按偷稅漏稅的標準查。”
    她轉頭對著玻璃摘下誇張的珍珠耳環,指尖劃過耳垂上的紅痕,那是今早霍雲川咬出來的,她揉了揉耳朵又把耳環戴回去,擋住紅痕:“但是退休標準給高點,讓他家裏人識趣點,別多嘴。”
    周宸聲捧著文件的手頓了頓,馬方是林功的心腹,在財務部盤踞三十年,林薇之前幾次想動他都被壓了下來。然而,眼前的“林總”卻像撕廢紙似的,輕描淡寫就判了對方的職業生涯死刑。
    “可是林總,馬總監手裏……”
    “現在他手裏有什麽都不重要了,”白瑜對著鏡子笑,唇線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永遠都說不出來了。”
    周宸聲喉結動了動,終究什麽都沒敢再說,他突然發現,今天的林總不僅眼裏有火,指尖還藏著刀。
    收拾完爛攤子剛好也到了下班時間,白瑜踩著高跟鞋往電梯走,手中捧著的平板電腦還亮著消消樂的通關界麵,周宸聲亦步亦趨跟在後麵,“林總,您現在就要下班了?”
    雖然這顯然也不是林薇的風格,她是個加班狂人,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周宸聲狀似無意地調整了一下領帶,“我開車送您回去吧。”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鏡麵映出兩人的影子。
    周宸聲的西裝熨得一絲不苟,他站的筆直。
    白瑜的絲綢裙擺卻隨意掃過腳踝,像朵慵懶的藍玫瑰。
    “你很閑?”
    白瑜玩著消消樂,頭都沒抬,屏幕閃爍的光在眼底投下跳躍的光斑,“還是想改當司機了?”
    “不、不是。”周宸聲不知道怎麽解釋。
    白瑜卻說,“不必了,有人來接我。”
    應該是白天別墅裏的那人,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周宸聲的耳尖突然紅了,他想起那個“小白臉”靠在她身邊的模樣,又想起她看他時眼裏的笑意,心髒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其實……”,他咬了咬後槽牙,聲音低下去,像怕被電梯監控聽到,“如果林總需要人陪伴,我也可以……”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電梯“叮”地一聲停在一樓,門開了。
    白瑜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一般,率先走出去,回頭時笑得意味深長:“看來你想漲工資了。”
    周宸聲僵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寫字樓的旋轉門後,公文包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疼。
    看來他終究是沒機會了。
    公司門口的噴泉池正在噴水,水珠在夕陽的餘暉下折射出彩虹。
    白瑜剛走下台階,眼前頓時一亮,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陣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讓她不禁笑出聲,霍雲川這個小心眼愛吃醋的家夥,至於這麽孔雀開屏嗎?
    她看到一輛啞光黑搭配赤紅色的重型機車斜停在路邊,排氣管還在突突地吐著白氣。霍雲川穿著黑色皮夾克,仍是半身墜著流蘇,頭盔放在車把上,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淩亂,正偏頭平靜地看向她。
    下班路過的員工紛紛側目,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機偷拍,連保安都忘了攔車。這機車一看就經過改裝,一身暗色花紋光比不遠處停車場裏的法拉利還惹眼。
    “下班了?”
    霍雲川朝她露出笑容來,“金主大人。”
    白瑜輕笑:“多大人了,還搞這些。”
    “不喜歡?”霍雲川拍了拍後座示意白瑜坐上來,皮質坐墊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白瑜剛走過去,就被他伸手拽到懷裏。機車的油箱還帶著陽光的溫度,隔著薄薄的絲綢燙得她皮膚滾燙。
    “你怎麽來了?”
    她故意板起臉,卻沒推開他環在腰間的手。
    “來接你。”
    霍雲川的下巴擱在她肩上蹭蹭,像是占有欲爆棚的狼,目光越過她的頭頂,精準地落在剛追出來的周宸聲身上。
    他突然收緊手臂,把白瑜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對方聽見,“離別的男人遠點。”
    周宸聲的腳步頓在台階上,他被霍雲川的眼神震懾住了。
    白瑜笑得肩膀發抖:“霍雲川,你幼不幼稚?”
    “嗯。”
    霍雲川低頭輕吻在她臉頰上,聲音混著引擎的餘震,“隻對你幼稚。”
    他從機車尾箱裏拿出一個金色頭盔遞過來。
    白瑜故意皺眉:“你又吃醋了?”
    “嗯。”
    霍雲川幫她扣好頭盔,指腹擦過她的下巴,“我的金主不能再包養別人,我會吃醋。”
    引擎再次轟鳴起來,霍雲川猛擰油門,機車像道黑色閃電衝出去,把周宸聲和整個cbd的玻璃幕牆都甩在身後。
    白瑜的笑聲被風撕碎,貼在霍雲川的後背上,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她知道,這幼稚的占有欲裏藏著滾燙的東西,像他指尖的青光,像她掌心的火焰,是連生死都燒不盡的執念。
    “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