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魂祭】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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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有因果,他們雖然犯了口舌之罪,但懲罰應是在死後,你借著邪物恣意殺人,幹涉了原有的因果,便也是錯。”
白瑜手中的短刀劃破血霧,刀刃上凝結的金光在李凱的魂體上燙出白煙。
李凱倉皇退後,他根本不可能是白瑜的對手。
“真的會有懲罰嗎?會有公道嗎?”
李凱的血魂開始緩緩消散,他的神情依然充滿了哀怨,他早已經對這個世界的公義徹底絕望了。
“你既然已經不相信了,問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白瑜反手扣緊了短刀,“你與惡鬼做了交易,總歸也要付出代價的。”
李凱依然充滿了不甘,“他幫我報了仇,交易是我自願的。”
白瑜輕輕垂下眼,“愚蠢。”
她話音剛落,手中短刀已經出招,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在出招的瞬間遲疑了片刻,眼角的餘光瞥見窗外掠過一道灰影,正是那個戴青木佛珠的灰袍人。
白瑜嘴角露出一點得意的微笑,演了一晚上,終於把大魚釣上鉤了。
憑空一道青綠色光芒瞬間從窗外飛入,沒入李凱身體!
李凱感覺自己再度充滿了力量,血魂煞氣暴漲,血爪朝著白瑜攻來!
白瑜揮刀灑出一片金光,李凱不是對手,就聽到耳畔一個沙啞的聲音說了句“撤”,他便宛若不受控製的返身朝著窗外跳去!
白瑜收刀,掌心金光泯滅。
她卻不急著追趕,隻施施然下了樓。
樓下趙隊長正等在那裏,看到白瑜獨自下樓,忍不住左右打量,又開始疑神疑鬼:“白老師,凶手呢?”
他琢磨著是不是因為凶手不是人所以……“凶手我看不見?”
“跑了。”白瑜攤開手,雙手空空,但她沒有半分惋惜,臉上全是笑意。
“跑了……了”,趙隊長哭笑不得,這位搞玄學的老師實在是隨性的很,可是他又不敢說什麽。
笑一笑算了。
“你笑得比哭還難看”,白瑜評價,“你開車來了嗎?”
趙隊長點點頭,白瑜便又說,“捎我一段可以嗎?”
“去哪兒?”
“抓李凱。”
“不是跑了嗎?”
“他不跑,怎麽帶我們找到真正的鬼呢?”
血魂被重重摔在積灰的地板上,灰衣人憤怒地震動袍袖,巨大的力道撞翻了擺滿瓷器的木架,碎裂聲回蕩在古舊的店麵裏,混著陳年塵埃簌簌在空氣中飄蕩。
古玩店深處彌漫著樟木與黴味的混合氣息,牆角銅鶴香爐裏插著半截殘香,煙縷在穿窗的月光裏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灰衣人站在黑暗裏望著對麵的血魂李凱:“不知死活!你為什麽非要去招惹他們!”
“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報仇!”
李凱的雙眼瞳孔通紅,在昏暗中泛著冷幽的光。
“愚蠢!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就敢從他們手裏搶人?”
“他們難道比你還厲害?”李凱反問。
灰衣人摸索著手腕上的青木手串,“傳說中的執念司,不老不死的真正的怪物……沒有人知道他們活了多少年,一千年還是一萬年……”
“我隻想殺了那個造謠的大學生!”李凱憤憤地,“他們阻止我報仇,大不了跟他們同歸於盡!”
“嗬嗬,就憑你?”
灰衣人俯身,兜帽陰影遮去大半張臉,隻露青白下頜,“他們動一動小手指你就會灰飛煙滅了,要不是我護著你,你早就不複存在了。”
血魂驟然靜了,猩紅霧氣劇烈波動。
是啊,他沒了身體,一切都是為了報仇。
“我給你力量,是讓你去找那些凡人報仇,而不是去碰不該碰的。”
灰衣人直起身,摩挲著手腕青木手串,珠子轉動聲沉悶如棺木摩擦,“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惹他們,我就先捏碎你的魂魄!”
“你答應會幫我報仇的!”
血魂抬頭,霧氣凝成的五官燃著血火:“你難道要出爾反爾?”
“你已經報仇了,殺了七個人不是嗎?”灰衣人冷笑,“我很滿意,你幹得不錯。”
“那還不夠!你若不能滿足我的願望,憑什麽讓我繼續相信你!”
“你與他的交易已經完成,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清朗平靜的男聲突然響起來,穿著紅色皮衣的霍雲川站在門口,衣袖和衣擺上的流蘇微微顫動,他氣定神閑地打量著古玩店,仿佛一個真正客人。
店內的樟木黴味突然翻湧,牆角銅鶴香爐裏的殘香驟然熄滅,煙縷在半空凝成扭曲的蛇形。
灰衣人上前兩步,看著他聲音嘶啞:“客人深夜到訪,是想買點什麽?”
“買你的命。”
霍雲川指尖彈出青色劍氣,劍氣直逼灰衣人而去!
灰衣人反手打開劍氣,劍氣撞翻了擺著銅鏡的木架,銅鏡摔在地上碎裂一地。
“好完美的身體”,灰衣人不退反而貪婪地看著霍雲川往前走了兩步,“比這低劣的人類身體美好多了。”
“謝謝誇獎”,麵對灰衣人貪婪到幾乎要吃了自己的語氣,霍雲川隻平靜抬手,攤開的掌心當中迅速凝聚起銳利的寒光,斷水劍出鞘,耀眼的光芒刺的血魂根本睜不開眼睛。
甚至還沒忘記禮貌道謝。
紛飛的劍氣瞬間擊碎了灰衣人身上所有的偽裝,昏暗油燈下,露出的那張臉讓血魂驟然僵硬在原地。
那是李凱的臉。
他自己的臉。
隻是此刻泛著非人青白,眼白爬滿青綠血管,嘴角勾著冰冷詭異的笑。
“你把身體給他的時候,就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霍雲川不緊不慢朝著灰衣人舉起了劍,話卻是朝著血魂李凱說的,“他不過是一塊木頭,靠著欺騙人類的信仰,企圖成為這個世間的神明。”
“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神了,讓我做新的神明又有什麽錯!”
灰衣人一臉理直氣壯。
霍雲川沒說話,隻是闔了闔眼,他再睜開眼時,眼底的一縷青光流轉,他隻看了灰衣人一眼,目光宛若天界降臨的神隻,灰衣人震驚極了:“你……你是……”
“這個世間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霍雲川緩緩說著,語氣未改的平靜:“沒有神,隻是因為有人不想成為神。”
神明注定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漫長的生命,但也意味著要承擔無可避免的責任。
他隻是不想,並非不能。
“那又如何?你活了這麽久,也避免不了注定的神隕!”
灰衣人打量了一番霍雲川,突然大笑起來,“你快神隕了,不是嗎?”
霍雲川沒說話,隻是反手將斷水劍往空中一拋,斷水劍在空中懸立,三道劍氣驟然破空而去,精準地釘在古玩店的三個角落,青綠色的光紋在地麵炸開,組成一張閃爍著金光的網,將整個鋪子罩在其中。
“鎮魂劍陣?”
灰衣人臉上的冷笑僵住,他突然抬手抓向霍雲川的咽喉,指尖暴漲出三寸青黑指甲,帶著腐木般的腥氣。
霍雲川側身避開,繞在他背後,並指在他的肩膀一點。
劍氣便跟著劈向假李凱肩頭,瞬間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霍雲川眉梢一挑:“哦?”
“喲?行屍走肉,金剛不腐”,白瑜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旁邊跟著一個探頭探腦的趙隊長。
趙隊長第一次見到這麽不科學的畫麵,覺得整個腦子都不好了。
白瑜手中紅蓮打火機一閃,火光亮起,她指尖輕彈,一團火光便朝著灰衣人而去!
灰衣人一看就懼怕火光,嚇得連退三步。
霍雲川劍氣已經攻到他麵前,他來不及反應,胸口被劍氣一撞,立刻亮起一張血紅朱砂符咒。
霍雲川身影一動已經上前,抬手將符咒揭了下來!
灰衣人瞬間動作突然變得僵硬,像是提線木偶被猛地拽了一把。青木手串上的綠光劇烈閃爍,竟有細密的裂紋蔓延開來。
“竟然不是本體。”
霍雲川盯著他脖頸處突然浮現的青綠色符印,“是傀儡。”
話音未落,假李凱突然發出非人的尖嘯,身體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起來。他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條小蛇在竄動,青綠血管暴起如蛛網。
霍雲川將符咒扔給白瑜,白瑜輕巧地點燃打火機,用火將符咒燒了。
“殺了你!”
灰衣人嘶吼著撲來,卻瞬間被斷水劍刺穿胸口。
劍尖刺入皮肉的瞬間,灰衣人的動作驟然停滯。
青綠色的霧氣從他七竅湧出,在空氣中凝成模糊的鬼臉,卻被鎮魂劍陣的劍氣灼燒得發出慘叫,轉眼消散無蹤。
而那具本該屬於李凱的身體軟倒在地,手腕上的青木手串已徹底碎裂,化作一捧青灰色的粉末。
霍雲川這才抬眼看向旁邊的血魂,他的魂魄力量已經很淡了,看著自己的身體有點恍惚。
記憶的霧氣驟然翻騰,破碎畫麵在其中閃現:太平間慘白燈光、許曼蓋白布的身體、醫院領導躲閃的目光、網絡惡毒評論……
一切化作意識邊緣那沙啞聲音:“想報仇嗎?想親手殺了那些人嗎?”
“想……可我還能怎麽做?”
他隻是普通人,用微弱的力量想要伸張正義,可是卻四處碰壁。
他試圖解釋,可是沒人相信他。
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對錯,那些人隻不過是想要從互聯網獲得更多勁爆的談資,隨意宣泄他們的情緒,做高高在上的審判者。
至於公道?他們不在乎。
真相?他們也不相信。
他們都該死!他們都該死!
越來越濃重的怒意環繞著李凱,於是,他耳畔的聲音再度響起來:“我能幫你報仇,隻要你相信我。”
“我信。”
是他答應的,在無盡絕望裏抓住這根毒刺般的稻草。
是他親手將自己的身體給了惡鬼,太平間外,他捧著許曼的遺物——那條他從雲南旅遊時帶回的青木手串落著淚,對耳畔那個聲音說,隻要能讓他報仇,他什麽都可以給。”
“他騙了你”,白瑜手中的符咒化作灰色粉末簌簌而下,“他騙取人類的信仰,不過是想要由此獲取力量修煉成神。”
“那條手串”,霍雲川突然開口問,“你從哪裏買的?”
“我在雲南旅遊時買的。”
“具體地址。”
“一個大山裏的苗寨,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導遊帶我們去的。”
“這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白瑜看著符咒灼燒最終化為一顆青色珠子,她用力握拳捏碎了它,“它給你妻子招來了惡意。”
血魂愣在原地,他身上環繞的霧氣漸稀,看著地上那具熟悉的屍體,徹骨的恐懼瞬間將他包圍。
原來,一切竟然是他自己引來的。
這個世界的惡意太大,人類恣意釋放,飄蕩在虛無之間。但這條手串能吸引惡意,將仇恨與怨氣放大。
“如果沒有它,或許,你妻子會勇敢地挺過來。”
白瑜垂下眼,回憶起從前那一張堅韌的笑臉。
窗外老槐樹影晃過窗欞,在地麵投下扭曲的爪痕,與店內死寂交織成令人窒息的網。
李凱驚呆了,悔恨和自責包圍了他,讓他無法呼吸。
不,他已經死了。
他甚至不需要呼吸。
他以為自己是複仇者,到頭來不過是容器與棋子。
“他已經死了,魂魄歸我帶走,屍體留給你結案吧”,白瑜轉頭看向旁邊的趙隊長。
趙隊長:“哦、哦好。”
不愧是幹刑警的,現在已經很好適應這樣詭異的場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