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除了值班室之外，布朗銀行內的電燈熄滅了大半。
    【陳恩書】和崔明成看著那棟四層高樓的輪廓，眼睛一眨不眨。
    “老板……這些家夥果然已經受驚了。
    看這個樣子，短時間內，他們是不可能離開銀行了。”
    崔明成輕歎了口氣，目光投射到身邊的【陳恩書】身上，他不知道陳恩書究竟是怎麽想的……總之在他看來，這麽一百多個日本特務聚集在一起，似乎已經變成了無解的疙瘩。
    這裏可是法租界，對方有人有槍的情況下，該怎麽應對……
    比起崔明成的糾結和苦惱，【陳恩書】早就已經成竹在胸。
    他扭過頭來，忽然神秘的一笑：
    “就怕他們不聚在一起，這些人以為縮在烏龜殼子裏麵……就能逃過一劫了？”
    站在窗邊觀察著對麵的狀況，【陳恩書】不著痕跡的把手摸向上衣口袋，從裏麵拿出一個牛皮紙折疊包裹而成的紙包。
    崔明成當然也看到了牛皮紙包，他不由的詫異起來：
    “老板……這是……”
    “這是給那幫小鬼子準備的，好吃的東西。”
    【陳恩書】淡淡一笑，然後就重新把目光移了回去：
    “等到明天早上，一切就該見分曉了。
    另外，你立刻去調集所有能抽調的人手，讓他們來到附近集合，如果還有漏網的……直接斬草除根，不用向我匯報。”
    【陳恩書】的語氣十分平靜，但崔明成是跟隨他好幾年的老人，所以大致也猜出了那隻包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
    讓他抽調行動人員，進行收尾工作，這當然沒有問題。
    隻不過，他還是有些狐疑的打量著那個紙包：
    “現在日本人這麽緊張，想要把這東西放進日本人的飯裏，讓他們吃進去……恐怕不容易吧。”
    對此，【陳恩書】並沒有直接作出回答，而是從窗台上拿起一包已經開了封的三炮台香煙，點燃一根叼在嘴上：
    “誰說我要把這東西放在他們吃的飯裏了，日本人可不是傻子，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我在旁邊做手腳？”
    “那您的意思是……”
    崔明成也接過一根香煙，拿起寬邊禮帽蓋在頭上。
    忽然，他看到【陳恩書】臉上浮現出的神秘微笑，整個人瞬間反應過來：
    “哦……原來是這樣……
    我明白了，還是老板您想的周到。”
    說完這些，他就邁著輕巧的步子退出了客房。
    而【陳恩書】則是眯了眯眼睛，看向手腕上的手表。
    淩晨兩點三十分了，現在這時候正是裏麵的日本人睡得正熟的時候，就算是有那麽三個兩個值班的人員，也大概率正迷迷糊糊的和周公打架呢。
    窗外的街道靜悄悄的，除了時不時有汽車經過，就隻剩下剛剛結束夜生活，連直線都走不了的男男女女互相攙扶著，發出肆意暢快的笑聲。
    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一個瘦小的身影悄悄攀爬到一樓的窗台上，用一根細長的鐵絲插進窗框的縫隙，勾開了窗子內部的插銷。
    這是銀行內部的食堂，對於外人看來，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地方……
    但銀行內的日本特務們不會想到，有人竟然會通過這樣的方式對他們發動“偷襲”。
    瘦小身影一進入食堂，就直奔著調料區而去。
    在調料區的幾個鐵皮罐子中，一眼就相中了用日文標記著食鹽的那一罐。
    打開罐子，日本人的食堂內使用的是經過研磨的細沙狀精製食鹽，這沒有出乎【陳恩書】的預料。
    畢竟這裏是法租界，普通老百姓吃不起精鹽，但這批鬼子是開銀行的啊！
    打開牛皮紙包，從裏麵倒出形狀差不多的細致結晶進入鐵皮罐子，和實驗混合在一起，這次的行動就算是完成了。
    瘦小的身影很快把一切恢複原狀，又爬回了窗外，用鐵絲在外部合攏了插銷。
    窗外涼風陣陣，讓人忍不住直打哆嗦，再看街道上幾個橫七豎八靠在電線杆子上的酒鬼，瘦小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陰影之中，仿佛這一切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
    第二天，常務讓秘書打來了早飯，便回到了辦公室裏。
    “怎麽樣，向陽路那邊還沒有什麽進展嗎？”
    自從進入中國之後，這些日本人就習慣了中國食物和中國的習俗。
    畢竟他們的身份是間諜，無論在吃喝還是行事風格上，都要盡量讓自己不露出破綻。
    不過布朗銀行不同，這裏二十四小時處在他們的控製之下。
    所以……今天廚師特別做了味增湯和飯團。
    麵對常務的問題，秘書趕緊道：
    “沒有，最近這段時間，目標像是忽然進入了靜默一樣。
    我們在外圍監控的幾個成員，一直都沒有觀察到他們的行動蹤跡……
    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發現了異常……”
    說到這裏的時候，秘書下意識的甩了甩腦袋。
    他隻覺得自己的頭暈的厲害，就連肚子裏都有些翻江倒海，如果不是自己強力壓製著，恐怕早就已經吐了出來。
    “你沒有吃飯嗎，是不是低血糖了？”
    常務看到秘書蒼白的臉色，不由皺眉問道。
    “多些大人的關心，卑職今天……”
    秘書想再多說些什麽，但是很快，他就嘔的一下吐了出來。
    見此，常務隻覺得滿臉晦氣。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接下來讓齋藤暫時代替你一段時間。”
    他說著，就拿起了手邊的內線電話，給樓下的大廳打了過去。
    然而，這次秘書似乎像是沒有聽見任何話似的，直接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不僅僅如此，打往樓下的電話，也遲遲沒有人接通。
    “該死的，到底是怎麽了……”
    常務繃著一張臉，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將電話重撥了一次。
    這一次依舊沒人接聽……
    他深吸一口氣，正打算罵娘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從外麵推開了。
    “八嘎，誰讓你們進來……”
    本來心裏麵就有一肚子的火，這回有不長眼睛的撞了上了，常務自然沒有再忍著的理由。
    但很快，他的話罵到一半就停了，因為門口站著的，是兩個提著湯姆遜衝鋒槍的蒙麵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