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若風戴著麵具，猛然攔在馬車前。
    百裏東君抬眼看來人，開口道：“是你。來做什麽？莫不是來送我？”
    李長生神情淡然，似早有預料，輕笑道：“姬若風，你比我想的更聰明，也更固執。”
    姬若風正色道：“我要一個答案，今日必須弄清楚。或許先生能直接告訴我。”
    李長生挑眉：“答案？我這兒沒有。再廢話，小心我動手。”
    百裏東君也開口：“姬若風，雖說你教過我幾日武功，但恩情歸恩情。你若執意攔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姬若風淡淡掃過二人：“誰敢攔學堂李先生的路？除非……李先生如今已沒了武功。”
    李長生嘴角微揚：“哦？這話怎麽說？”
    姬若風轉向他：“就從先生突然離開天啟城說起——”
    李長生笑意不改：“這有什麽奇怪？世人皆知我李長生自由隨性，想走便走。”
    姬若風不為所動：“當真隻是隨性？先生曾說與詩仙同遊，一劍震天。可詩仙已作古百餘年，為何先生仍在人世？百年來劍仙輩出，先生卻獨提詩仙，是他足夠傳奇？還是……李長生的傳奇需要杜撰仙氣故事增色？若先生與詩仙相交一事非虛，那你究竟活了多久？”
    “百曉堂查過先生一劍成名後的經曆，不過三十載。由此推斷，此前的‘李長生’，恐怕並非真正的李長生。若先生今日離開天啟，世上再無李長生——我說得可對？”
    李長生目光微凝，忽而輕笑：“你確實比我想的聰明。”
    姬若風乘勝追擊：“先生要離開，必有不得不走的緣由。我猜，不是不想當李長生，而是不能——因為你已沒了武功。現在，願意告訴我答案了嗎？”
    李長生未及開口，百裏東君已不耐開口：“姬若風，我師父有沒有武功我不知道，但你真的很沒有眼色！”
    話音未落，他身影一閃，瞬移至姬若風麵前。姬若風橫起無極棍阻攔：“你的秋水訣是我教的，你確定能贏我？”
    百裏東君淡笑：“別太自信。我師父是李長生，西楚劍歌是儒仙親授。”他身後黑影微動，
    姬若風瞥向他身後，沉聲道：“你就不怕大好前途毀在此處？”
    “姬堂主說笑了。”百裏東君眼神堅定，“我的大好前途，就在我身後。今日若退讓，才是真的毀了。”
    “小師弟，倒是妙語連珠。”
    蕭若風的聲音自遠處飄來，話音未落，他與易靈君已踏風而至，並肩落在百裏東君身側。蕭若風手握長劍，劍氣隱隱出鞘。
    姬若風目光掃過二人：“影宗也要插手此事？”
    易靈君搖頭：“李先生不會危害北離，他的秘密與我無關。我隻來送行。”
    姬若風轉而望向蕭若風：“昊闕劍，我能見到蕭氏的傳國劍法——裂國嗎？”
    李長生忽而輕笑：“怕是見不到了。裂國劍法他練的不好，當年我自創一套‘天下第二’，本想自稱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可惜他也學不會，一怒之下竟自己創了‘天下第三’。”
    蕭若風接口道：“正是。所謂天下第三，學堂李先生之後便是我，所以劍名‘天下第三’。”
    “好個天下第三。”姬若風將無極棍往地上一震，“我這一棍，叫‘棍打天下’。”
    話音未落，蕭若風已拔劍攻來。劍棍相交，劍氣與棍風激蕩，雖震撼卻顯懸殊——位列天下名劍第八的昊闕，終究難敵無極棍之威。眾人皆知，勝負之別從來不在兵器，而在境界。幾招過後，蕭若風已顯吃力。
    易靈君見狀，拔劍上前：“我也有一劍，名‘鳳舞九天’，請君試招。”
    二人再度交手。易靈君雖未滿十七歲便入逍遙天鏡，卻仍為九宵鏡境，與姬若風的大逍遙鏡相差兩重境界，數招後亦漸落下風。
    “你隻是九宵鏡。”姬若風棍勢不減，“即便你隻差一步入逍遙鏡，終究差我兩境。”
    易靈君揮劍格擋，沉聲道：“不算李先生，我們三人——兩位逍遙天鏡，一位金剛凡鏡。你縱是大逍遙鏡，又如何以一敵三？”
    姬若風挑眉：“你不是號稱不涉皇子之爭？何必多管閑事。”
    “影宗護衛北離。”易靈君劍勢凜冽，“他是北離皇子，我不能坐視他遇險。何況百裏東君是我好友，你攔他去路，我斷無袖手之理。”
    “既想護他，便拿出真本事。”姬若風棍影如山，壓得眾人幾乎透不過氣。
    蕭若風揮劍將易靈君護在身後，忽然轉頭大喊：“百裏東君！”
    “師兄，我來了！”百裏東君應聲飛躍而至。
    蕭若風見狀，眉頭驟皺：“你怎麽過來了？”
    百裏東君一臉得意：“師兄喊我名字，不正是叫我助陣？”
    “我喊你，是讓你帶師父先走！”蕭若風恨鐵不成鋼。
    “啊？”百裏東君愣在當場。
    易靈君扶額歎息：“你果然從小傻到大。”
    蕭若風望著這個傻師弟，唇角微抿，眼底滿是無奈。可姬若風的無極棍已再度橫掃而來，棍風卷起沙塵，殺意凜冽：“今日，誰也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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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打了。”
    李長生的聲音自溪流上方傳來。眾人回頭，隻見他淩空立於粼粼波光之上，抬手輕揮，不染塵劍便如活物般飛入掌心。
    “三十歲以下你可稱無敵，三十歲以上——”他垂眸望向姬若風，“勝你者不過十人，能殺你者至多三人，我必在其中。但今日不殺你，隻給你答案。不過有個條件——”他抬眼看向蕭若風，“今後我這位姓蕭的徒弟，天啟城琅琊王，他要做的事，你得幫他。”
    易靈君明白李長生這是要為蕭若風鋪路了……
    姬若風低頭沉默。百曉堂不涉朝堂，是老祖宗定下的鐵律，他如何能擅自更改？
    “大河之水天上來！”
    李長生揮劍斬落，溪水轟然升起，化作一道晶瑩水牆。他負劍立於浪尖，衣袂翻飛，恍若謫仙臨世。
    “縱橫江湖三十載，以學堂之名震懾天下者，是我；六十年前持冷暖雙劍，大敗明劍山莊魏長樹，人稱昆侖劍仙者，是我；九十年前布衣殘劍，斬斷魔教之亂者，是我；一百二十年前與詩仙同飲同眠，共創詩劍訣者，還是我。”他目光如電，直逼姬若風，“而你最想知道的——一百五十年前，憑一己之力創下百曉堂者，正是最早的我。”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他忽然輕笑，“我如今一百八十餘歲，是你老祖宗。你對祖宗動棍，放肆！”
    話音未落，劍光一閃，姬若風的麵具應聲而裂。他望著碎落的麵具，眼底盡是震駭：“世上竟真有長生不老之術……”
    “哪有什麽長生不老？”李長生歎息，“隻要在人間一日，終有歸期。不過是我被困得太久了……”
    他再度揮劍，劍氣掀起萬丈水浪。待水幕落下時，眾人眼前的李長生已褪去滄桑，化作麵容清俊的青年模樣，分明是三十歲上下的風采。
    百裏東君揉了揉眼睛：“小師兄，我沒看錯吧？師父怎麽變得和我一般年輕？”
    蕭若風望著那道身影，喃喃道：“長生不老……果然人如其名。”
    易靈君卻眼神發亮：“返老還童這招，能美容養顏嗎？”
    “這是重點嗎？”百裏東君哭笑不得。
    “我是女孩子，愛美天性嘛。”易靈君理直氣壯。
    李長生飛身落在岸邊，緩步走向姬若風：“答案你已知曉，我托你的事，可別忘了。”
    “但百曉堂不涉朝堂，這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嗎？”
    “我讓你幫他，不是讓百曉堂幫。”李長生挑眉，“再說了——老祖宗不就是我麽？”
    他伸手搭上姬若風肩頭，笑意中帶了幾分促狹：“你我如今看著差不多年紀，別再自稱‘孩兒’了，叫得我都老了。”
    姬若風一愣，隨即拱手行禮：“是……弟子明白。若老祖宗再回天啟，定要回百曉堂看看。”說罷轉身離去。
    “等等！”易靈君忽然開口，“方才東君提及儒仙之事，還請保密。”
    姬若風腳步一頓：“封口費記得送百曉堂。”
    百裏東君頓時僵住——自己竟說漏了嘴！李長生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模樣，隻是輕笑不語。
    李長生轉而看向後麵的蕭若風，喊道：“蕭若風”
    “弟子在”
    蕭若風隨即走了過去，開口道，“師父，您原本叫姬長生”
    “什麽雞長生，你怎麽不叫我狗長生啊？”李長生眉頭輕皺，抬手打了蕭若風一下。
    “我年輕時，哪裏會想到自己會長生，我的本名叫作姬虎燮。我的這位後輩，不比我當年差，有了他的幫助，皇位一事啊，便會更有把握。”
    李長生繼續說道，“天啟城裏那位用槍的年輕人也不錯，至於後麵這位”看向百裏東君和易靈君，“你就別想了，身份特殊。可若是她幫你……”
    易靈君：“影宗不涉黨爭。”
    李長生：“你若真的無動於衷，今日就不會和若風一起來了。”
    易靈君：“先生慣會猜測人心啊，一如既往的自以為是。”
    李長生：“小丫頭還挺記仇，以前我說你戾氣太重，太過功利，容易入魔，這話也沒說錯，不過呢，你這丫頭骨子裏是個善良的人，脾氣不好也是出於想保護他人，是我誤會了你，在這裏老夫向你道歉。”
    易靈君：“為了蕭若風，李先生居然會給人道歉。”
    李長生：“其實上次想收你為徒，就是意識到我可能對你了解偏差，也不全是為了若風。”
    易靈君：“好，道歉我接受了，至於皇位一事，我可以幫忙，前提是，登上皇位的是蕭若風，不是蕭若瑾。”
    李長生：“看來你挺討厭景玉王的，可以，我也希望是風七。”
    易靈君：“先生可以理解為我記仇。”其實李先生明白易靈君不隻是記仇，而是景玉王不值得信任。
    李長生：“行了，你們走吧，我要去一個地方，到時候會寫信給你，倘若你願意，可以一同前去，我們說不定啊還能在那裏，喝上兩杯”
    蕭若風低下頭淺淺一笑，“師父，您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弟子怎麽覺得，此去一別，就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李長生無奈開口道，“你是白癡嗎？師父什麽時候騙過你們，都是你們自己不信，之前我就說我和詩仙一起喝過酒，你們就在那兒背過身去翻白眼，以為我不知道啊。”
    “好，那希望這一回，師父沒有騙我們，再會了。”蕭若風抬手作揖行了一禮，
    李長生：“可惜了，我看走眼了，沒能收你為徒，不過你若是把風七拿下了，還是要叫我師父的。”
    蕭若風有些不好意思，
    易靈君：“不會的。”
    李長生：“嘿，你這丫頭。”
    易靈君：“東君，照顧好自己，這個是暗器，上麵淬了毒，這是解藥，你注意點，別傷著自己，遇到危險能打就打，打不過，記下來，下次我給你出氣。”
    百裏東君：“行，靈君，以前諸多誤會，對不住，那封口費…..。”
    易靈君：“無妨，一路保重，封口費我會讓人送去的。”
    百裏東君：“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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