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臉上堆起笑容，殷勤地說道：“幾日不見程娘子，沒想到程娘子的容貌愈發明豔動人了。”
    程少商輕抬眼眸，似笑非笑地回懟道：“我也有些日子沒見五皇子了，不知近來書讀得如何呀？”
    五皇子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得意地晃了晃腦袋，說道：“反正父皇平日裏也不怎麽想起我，如今更是忙得沒空管我，讀得好壞又有何妨。”
    程少商攤開雙手，故意歎了口氣：“本就沒什麽長處，書還讀不明白，這豈不是和我一樣沒出息？待到日後聖上提起你，都找不出什麽值得誇讚的事來。”
    五皇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他本就覺得自己這個皇子當得窩囊，除了三皇兄、太子，以及子臻和淩不疑願意和他說上幾句話，其餘的公主皇子總是鄙夷他的出身。沒想到如今連一個看似不學無術的小女娘都吵不過。
    五皇子連忙梗著脖子，瞪大了眼睛，嘴硬道：“我樂意！切！”輸人不能輸陣，氣勢還是得撐住。
    程少商轉頭看向一旁的淩不疑，淩不疑溫柔地笑了笑，眼神中滿是寵溺。
    “況且……”五皇子一屁股坐在位置上，搖頭晃腦地說道，“孔子曾言道，‘盡信書，不如無書’，連孔聖人都這麽說，那我還費那勁讀書幹嘛！”
    “那是孟子說的。”霍不言回過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而且這句話也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五皇子隻覺得頭頂仿佛飛過幾隻烏鴉，尷尬得不行，連忙伸長脖子，小聲說道：“子臻，你好歹給我留點麵子呀！”
    這時，宣皇後溫和地開口：“少商、昭君，以後你們嫁給子晟和子臻，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起敬杯酒吧。”
    文帝擺了擺手，神色悲痛地說道：“不必了，每到今日，朕心中悲痛難抑，實在飲不下這酒，你們先自行用膳吧。”眾人聽後，紛紛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二公主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說道：“少商妹妹、昭君妹妹，我與二位妹妹一見如故，日後一定要常來我府中走動。”
    程少商點了點頭，何昭君也禮貌地回應：“多謝二公主。”
    五皇子妃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一旁的五公主和三公主則滿臉的不忿，眼神中透露出嫉妒。
    五皇子湊到三皇子身邊，好奇地問道：“三皇兄，你在想什麽呢？”
    三皇子微微皺眉，冷哼一聲：“想當年子臻和子晟剛入宮的時候，有誰正眼瞧過他們，如今卻一個個往上湊。”何昭君心疼地看了霍不言一眼。
    五公主故意挑事，陰陽怪氣地說道：“淩將軍自幼在長秋宮長大，不喜歡他、針對他的人，絕對不會是長秋宮的皇子公主。”
    三公主也不甘示弱，冷笑道：“子臻自幼在永樂宮長大，不喜歡他、針對他的，也不是我們永樂宮的人。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子臻幼年時大病一場，好像就是五妹把他推下水的吧，還是我三皇兄把人救上來的呢。”
    “三妹、五妹又在胡說了，大家都是父皇的兒女，一起長大的，何必分什麽母後宮中和母妃宮中呢。父皇打下這太平盛世，我們更應該和和氣氣才是。”二公主溫柔地反駁道，試圖緩和氣氛。
    文帝聽到這話，微微點頭，感慨道：“盛世不敢說，可這天下確實是在朕手中太平起來的，這一切，霍兄功不可沒，隻可惜霍兄，再也看不到了。”說罷，臉上滿是哀傷。
    二公主心疼地看著文帝，說道：“這天下是霍將軍打下來的，也是父皇每日勵精圖治宵衣旰食才換來的。”
    三公主羨慕地看向二公主，說道：“我與二姊雖一母同胞，可我哪有二姊會說話，怪不得父皇對你多有寵愛。”
    就在這時，曹常侍一臉為難地跑到文帝身前，低聲說道：“陛下，汝陽王妃來了。”
    文帝無奈地歎了口氣：“宣。”
    不多時，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緩緩走進殿內，神態倨傲，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文帝拱手行禮，喚道：“叔母。”隨後偏頭吩咐：“來人，給——”
    文帝本想給老王妃賜座，可她卻徑直走到了越妃的位置上坐下。
    汝陽王妃開口道：“老身知道今日是霍將軍的忌辰，陛下定會設宴，所以不請自來。你就是子晟的新婦吧！我倒要問問你，是怎麽把我家裕昌逼到三才觀清修的！”
    淩不疑神色冰冷，目光如炬地看著汝陽王妃，說道：“我與少商的親事，是陛下賜婚，雙方雙親也都同意，老王妃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汝陽王妃不依不饒：“雙親同意？程氏，你為何不去拜見淳於氏？”
    “我阿父阿母已經絕婚，少商自然不必去拜見。”淩不疑說完，端起了酒碗。
    汝陽王妃提高了音量：“淳於氏可是她未來的君姑！”
    淩不疑猛地將酒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眼神銳利如鷹，怒視著汝陽王妃：“老王妃說這話，是當我阿母已經死了嗎？今日是我舅父忌辰，老王妃還請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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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不言也冷冷地說道：“老王妃，今日是我霍氏的忌辰，您不請自來，若是為了祭奠霍氏，本王不勝感激。可若您不是為此而來，還請自行離開，否則本王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麽事來。”
    汝陽王妃瞪大了眼睛，怒道：“霍不言，你竟敢威脅本妃！”
    霍不言神色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本王隻是提醒老王妃而已。”
    汝陽王妃繼續惡語相向：“霍不言，你們兄弟倆都被小女娘迷了心竅。程少商年幼身小，門第不高，出身低微，好歹還算清清白白。可何昭君，朝三暮四，還是個二嫁之身……”
    霍不言眼神一凜，語氣森然：“老王妃，本王不是淩不疑，沒功夫跟你做口舌之爭。您今日擾我父安寧，還辱我新婦，若再不知收斂，我不介意讓您見識見識我這‘殺神’的名號是怎麽來的。”
    汝陽王妃色厲內荏地說道：“在陛下麵前，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霍不言冷冷地回應：“嗯，若是汝陽王妃一心求死，本王定然成全。”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門外曹常侍高聲喊道：“越妃至！”
    越妃款步走進殿內，目光落在汝陽王妃身上，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我的位置，還請叔母讓一讓。”
    汝陽王妃微微一怔，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你今日怎麽來了？你不是向來不參加家宴的嗎？”
    越妃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自是因為想念叔母啊。聽說叔母來了，我想著叔母身邊應該有個能說體己話的人，所以就急忙趕過來了。”
    越妃轉頭吩咐道：“來人，給汝陽王妃賜座！”
    汝陽王妃有些惱怒地說道：“我好歹是你的長輩。”
    “若真論起來，叔母更是陛下的長輩，要不……坐到陛下的座位上如何？”越妃神色如常，語氣不緊不慢，卻隱隱帶著一股嘲諷。
    三公主見狀，忍不住抿嘴偷笑。越妃美眸輕輕一掃，說道：“我不過遲到片刻，你沒又惹事吧？你要是再惹事，我定讓陛下收回你所有的食邑和奴婢，到時候看你沒錢沒權，還怎麽趾高氣揚。”表麵上是在說三公主，實則是在暗諷汝陽王妃。
    二公主連忙出來打圓場：“母妃，三妹已經知道錯了。”
    “少囉嗦。”越妃眼皮都沒抬一下，“你要是再護著她，回頭我就向女媧娘娘祝禱，讓你也生個像你三妹這般蠢笨的女娘。”
    儲妃巧笑嫣然，說道：“母妃教訓得是，之前三妹犯錯，父皇已經罰過她幾次了，母妃就別再責怪她了。”
    越妃毫不客氣地回道：“我奉勸儲妃，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等日後真當了皇後，母儀天下的時候，再來教我如何行事也不遲。”
    “不過你放心，我定然會盡力走得早些，省得讓儲妃費心。”
    儲妃滿臉委屈，眼眶泛紅，似要落淚。太子見狀，惶恐不已，連忙拱手作揖：“母妃這話可折煞兒臣了。”
    太子又回頭厲聲嗬斥太子妃：“哭什麽哭，住口！”
    汝陽王妃擺出長輩的架子，不滿地說道：“越姮，你這嘴也太厲害了，看看你把孩兒們嚇成什麽樣了。皇家子女，該有的氣派還是要有的，別把他們管束得太木訥了。”
    越妃冷笑一聲：“皇家子女，那也是陛下的兒女。做父母的，生養他們，不求他們體貼孝順，隻求他們別行事浪蕩，壞了父母的顏麵。叔母，做父母的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越妃頓了頓，似笑非笑地說道：“哦，也是，您家孫女就從來不顧及父母的顏麵，成天又哭又鬧地恨嫁。”
    “你！”汝陽王妃被噎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越妃抬眼看向程少商，問道：“你就是程少商？頭抬起來，怎麽這般小家子氣，是沒吃飽嗎？”
    程少商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應。
    五公主自然不會錯過貶低程少商的機會，連忙說道：“母妃好眼光，這程娘子……”
    越妃打斷五公主的話，毫不留情地說道：“小五，你怎麽還是這副鬼樣子，瞧你眼底烏漆墨黑的，是昨夜又和你的那些幕僚徹夜長談了？就你這副模樣，以後怎麽嫁進我們越氏？怕是婚儀時的團扇都遮不住你。日後夜裏還是多獨處些，養養生，懂嗎？”
    五公主被氣得滿臉通紅，轉身就走。
    越妃看著她的背影，輕笑道：“不說告退就走了，果然沒規矩教養。罷了，成親前，就讓她多自在幾日吧。我這人就是心腸太軟，素來又愛縱容孩兒……”
    程少商和何昭君算是見識到了越妃的厲害，就連霍不言、淩不疑和三皇子這三位堪稱宮內翹楚、文武兼備的人，也挑不出錯來。越妃繞著圈子，借著教訓自家子女，含沙射影地指責汝陽王妃沒教好裕昌郡主。
    可汝陽王妃卻聽不明白，還硬著頭皮說道：“你怎能如此刻薄？”
    越妃挑眉，反問道：“我不過是教育子女，叔母為何要這麽說我？我這是實話實說，叔母可別冤枉我。也是，反正叔母一直不喜歡我，隻喜歡陛下。不過也不全是，陛下幼時，叔母也不待見他，後來陛下年少有為，掙下家財名望，叔母才開始疼愛他。等陛下登基稱帝，叔母對陛下的疼愛那更是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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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陽王妃急得跳腳：“越姮，你這是什麽意思？想挑撥我與陛下的骨肉親情嗎！”
    越妃和藹地對著下首眾人笑道：“駙馬公主們，我不是拿你們當外人，隻是要講長輩的故事了，你們還要繼續聽嗎？”
    眾人一聽，頓時有一半人起身告退。
    汝陽王妃瞪著越妃：“有話你就直說。”
    “當年長公主身懷六甲，身體虛弱，叔母卻不肯借錢買肉補養。冰天雪地的，陛下隻能獨自進山行獵，就盼著能獵些皮毛和肉食給長姊補身子。等陛下被霍翀兄長追回來的時候，已經凍得渾身青紫。後來是霍翀兄長出錢出人，才養好了長公主的身孕和陛下的傷寒。隻可惜，好人不長命……”
    汝陽王妃又羞又臊，急忙辯解：“我哪是舍不得借錢，當年你叔父他們幾個在外麵幾個月沒回來，我不得留點積蓄嗎？再說了，我也不知道陛下會進山啊！”
    越妃冷哼一聲，看向霍不言和淩不疑，說道：“如今霍家就剩下這點血脈了，我和陛下都盼著你們能早日成親，為霍氏延續香火。”
    汝陽王妃還不死心：“我也盼著子臻和子晟早日成親，可那程少商和何昭君，一個粗鄙不堪，一個名聲盡毀，我家裕昌……”
    越妃打斷她：“你家裕昌有你這個欺負人家兄長早死的祖母，婚事就別想了，子臻，子晟，霍氏就剩你們倆這點血脈，誰要是挑剔你們的新婦，那都是放屁。”
    汝陽王妃漲紅了臉：“我、我隻是想讓淳於氏得到應有的禮遇。”
    越妃神色一冷：“好，既然要講霍家的隱事，子臻夫婦、子晟夫婦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轉眼間，堂內的小輩就隻剩下了四個人。
    汝陽王妃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為何要護著霍君華？當年她活該差點害死你！”
    越妃冷哼一聲：“叔母，我和霍君華之間的事，還用得著您來挑撥離間嗎？我和她相識幾十年，結仇也幾十年了。她潑過我熱湯，我灑過她鐵釘。有一次，她還誆騙我出門，害我險些遭了匪賊。她那個人，滿嘴謊言，蠻橫無理，要不是看在霍翀兄長的份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揍她一頓。”
    “就是說啊！”汝陽王妃連忙附和，“既然如此……”
    “如此什麽如此。”越妃輕蔑地打斷她，“就算她人品再不濟，那淳於氏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勸叔母一句，您還是悠著點，別為了護著她，把自己搭進去了。”
    越妃緊緊盯著汝陽王妃，眼神犀利：“下回，我可不會再遣開眾位皇子公主了。”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
    文帝說道：“看這事鬧的，子臻，子晟，你們給朕聽好了，你們想娶誰就娶誰，若是有人阻攔，朕讓她生不得，死也難。”
    霍不言，淩不疑點頭：“是。”
    皇後尷尬地笑了笑：“你們說起過往，我也插不上話。如今這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阿姮妹妹既然來了，待會兒一起祭拜吧。”
    越妃微笑著點頭：“當然，我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皇後也跟著笑了笑，氣氛這才稍微緩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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