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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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晨曦初照,蕭楚河便帶著蕭令宸前往欽天監。此時,欽天監內,齊天塵與謝宣正對弈,棋盤之上,黑白棋子縱橫交錯,局勢膠著。
    謝宣抬眼間,瞧見蕭氏二人前來,嘴角不禁泛起一抹笑意,輕聲道:“剛談及你們,你們便到了。”
    蕭令宸趕忙行禮,喚了聲:“謝先生。”
    蕭楚河也笑著寒暄:“儒劍仙何時抵達天啟的?”
    謝宣微微頷首,答道:“昨日方至。”
    蕭楚河輕輕點頭,目光轉而投向齊天塵,神情凝重地說道:“國師,我有一位友人,近來修為突飛猛進,卻神誌不清,恍惚癲狂。我心底疑慮,恐他中了西楚藥人一脈的邪術。”
    齊天塵微微皺眉,捋了捋胡須,沉吟片刻道:“這西楚藥人之術,向來陰狠詭譎。在西楚尚未覆滅之時,便有神秘藥師以藥煉人,手段殘忍至極。如今天下,恐怕唯有藥王穀中的三位高人知曉其中奧秘,而最大可能,便是那鬼醫夜鴉。不知六皇子可有破解之法?”
    齊天塵目光深邃,緩緩說道:“所謂藥人,皆有其主,煉藥之人需以血為引,這一滴血,須是至親之人的血脈。通常情況下,會選擇親生父母的血。六皇子隻需尋得這一滴血,餘下之事,宮裏那位小神醫自會有法子煉製解藥。”
    蕭楚河聽聞,心中稍鬆,卻又帶著幾分疑惑,趕忙拱手一禮,誠摯道:“多謝國師指點。”
    謝宣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手中把玩著一枚白子,若有所思地輕笑道:“世人皆盼他能登上那至高之位,可在我看來,他的風骨氣韻,像極了當年的琅琊王。”
    齊天塵不緊不慢地落下一子,神色平靜:“最像琅琊王的,當屬永宸王。”說話間,棋盤上的局勢已定,“你輸了。”
    謝宣聞言,望向棋盤,無奈地搖搖頭,將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罐,歎道:“可惜了,若他們二人能互換身份,或許……”
    謝宣會想起蕭楚河和蕭令宸年幼時在學堂上的回答,蕭令宸更有帝王之才。蕭楚河的心在江湖,皇位終究是束縛了他。
    齊天塵微微搖頭,目光望向遠方,篤定道:“他們二人皆是天縱奇才,無論誰登上那個位置,都不會辜負天下蒼生。”
    回到雪落山莊,眾人圍聚一處。
    蕭令宸好奇地湊到雷無桀跟前,問道:“你傻笑什麽呢?”
    雷無桀咧嘴一笑,答道:“我剛碰到李凡鬆和飛軒了。飛軒拜了國師為師,李凡鬆也拜了儒劍仙為師。”
    蕭令宸微微一怔,說道:“我們剛從國師那兒回來,竟未碰上。”
    葉若依輕咳一聲,將話題拉回正軌:“言歸正傳,要救無心,需得他親生父母的一滴血。”
    蕭令宸眨了眨明亮的眼睛,提議道:“嗯,那我們進宮去找宣妃娘娘便是。”
    蕭楚河卻反問道:“怎麽找?你上次貿然強闖進去,惹出的動靜還不夠大?”
    蕭令宸被說得悻悻然,縮了回去,小聲嘟囔道:“當時情況緊急,我才……那……哥你去?”
    蕭楚河歎了口氣,起身說道:“你們都歇著吧,我去。”說罷,便大步向外走去。
    蕭令宸猶豫片刻,也起身追了上去:“一起吧,總歸要道個歉。”
    兩人入宮後,徑直來到宣妃宮中,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
    宣妃恍然大悟,輕聲感慨:“怪不得,他眉眼之間,確實像極了他父親。”想到手足相殘的過往,宣妃心中滿是無奈。她怎也未想到,蕭羽竟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當下,宣妃取下耳飾,玉指輕紮,一滴殷紅的血珠緩緩湧出。
    蕭令宸小心翼翼地將血珠裝入瓶內,感激道:“多謝娘娘。”
    然而,待蕭楚河和蕭令宸離去之後,蕭羽突然現身。宣妃一驚,瞬間明白他意圖暗害蕭令宸等人,剛要抬步追去。
    蕭羽卻拔刀抵住自己,眼神決絕:“母親莫要阻撓我的計劃,否則我便死在這裏。”
    宣妃心中糾結萬分,終究還是不忍見蕭羽自傷,隻得緩緩坐回原位。
    宮殿之外,蕭令宸總感覺四周靜謐得有些異樣。眼見天色漸暗,他心中不安之感愈發強烈。
    突然,蕭楚河一把拉住蕭令宸。蕭令宸愣住之際,隻見前方一名黑衣人橫路攔住。
    蕭楚河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當初廢除自己武功之人,周身殺氣瞬間升騰而起,他猛地抽出無極棍,大喝一聲,朝著黑衣人疾衝而去。
    “哥?”蕭令宸阻攔不及,心下一橫,也拔劍上前相助。他從未見過哥哥如此情緒失控的模樣。
    來人招式狠辣淩厲,出手毫不留情。但讓蕭令宸驚愕的是,這黑衣人似乎更將目標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蕭楚河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揮舞無極棍,奮力隔開蕭令宸,護他於身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瑾玉匆匆趕來相助。
    蕭令宸看著神色凝重的哥哥,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他深吸一口氣,一道淩厲的劍氣朝著黑衣人劈去,同時口中吟誦:“西楚劍歌,大道朝天。”
    半步神遊的實力不同小可,一道劍氣呼嘯而過,宮殿都被劈開一道裂縫,地麵也隨之裂開。黑衣人不敵,不敢戀戰,倉皇逃走。
    蕭楚河正要追擊,蕭令宸趕忙勸阻:“哥,別追了。”
    “兩位殿下,我也走了。”瑾玉話音未落,輕功一踏,越牆而去。他本就是奉白王之命前來相助蕭令宸,如今看來,倒是用不著他多此一舉了。
    蘭月侯在宮中得知消息,放下手中的奏折,眉頭緊皺:“他在宮裏肆意劈砍宮殿,這是嫌那些諫官近日太過清閑了嗎?”
    “皇叔何必如此動怒,壞了再修便是。”蕭令宸笑著走進屋內,看到滿桌的奏折,不禁調侃道。
    蘭月侯冷哼一聲:“你信不信,明日這奏折能再多上一倍!”
    蕭令宸摸了摸鼻尖,討好地倒了杯茶,奉到蘭月侯麵前:“有勞皇叔。”
    蘭月侯接過茶水,卻不耐煩地擺手:“走走走,趕緊走。”
    “皇叔,您注意休息啊!”蕭令宸說著,卻被蘭月侯砰地關上了門。
    蕭令宸收起笑容,暗自嘀咕:“嘖,皇叔這脾氣,最近可是越發暴躁了。”
    當日夜晚,瑾宣將蕭羽喚至跟前,指責他行事過於莽撞。不過,瑾宣心中已有謀劃,他打算為蕭羽覓得一位能夠扭轉局勢、重塑天啟城格局的核心人物,而此人,正是沉寂多年的琅琊王之子——蕭淩塵。
    與此同時,掌印監瑾言秘密尋訪葉嘯鷹,以龍封卷軸為誘,勸導他支持蕭淩塵重返天啟。
    葉若依偶然得知這一消息後,心急如焚地去找蕭楚河:“今日瑾言公公來找我父親,父親連夜便出了天啟,我怕此事與那龍封卷軸有關。”
    雷無桀在一旁好奇地問道:“這卷軸上到底藏著什麽秘密?為何人人都想得到?”
    蕭楚河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說道:“我們能否得到這卷軸暫且不論,關鍵是絕不能讓它落入旁人之手。”
    姬雪再一次如靈動的飛鳥般翻牆而入,司空千落見狀,微微撇了撇嘴,原本已然提起、蓄勢待發的銀月槍,此刻也隻得無奈地放回原處。
    姬雪斜睨了她一眼,腳步不停,徑直朝著蕭瑟走去,神色凝重地說道:“探子方才來報,蕭淩塵已然帶軍在城外紮下營寨,且葉嘯鷹與他見了麵。”
    蕭楚河聽聞此言,不禁長歎一聲,麵露憂色:“唉,終究還是最擔心的事兒要發生了。倘若葉嘯鷹集結琅琊軍,再與蕭淩塵聯手發動叛變,屆時幾十萬騎兵長驅直入,直取天啟城。那成千上萬的無辜百姓,必將因此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哀鴻遍野。而沉寂在北離周圍的那些敵國,也定會如嗅到血腥的豺狼一般,見機行事,趁亂而起。”
    近些時日,華錦費盡心力,暫且控製住了明德帝的病情。然而,那煩擾陛下的症結卻並未消除。正所謂萬病難醫,心病還需心藥醫,可這能醫明德帝心病之人,早已溘然長逝。
    蕭令宸踏入宮中,華錦輕聲對眾人說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蕭令宸微微點頭,而後朗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明德帝抬眸看向蕭令宸,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你怎麽來了?舍得來看孤這個老頭子了。”
    蕭令宸緩緩走上前去,語氣誠懇:“父皇,兒臣此番前來,是給您送藥的。”
    明德帝微微一怔:“送什麽藥?”
    蕭令宸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著明德帝:“心藥。父皇,當年天牢那場大火,是我放的。”
    明德帝身軀一震,滿臉震驚之色。如此一來,豈不是意味著琅琊王蕭若風尚在人世。他微微顫抖著嘴唇,問道:“他……是不是怪孤?所以這麽多年,都不願意來見孤。”
    蕭令宸趕忙搖頭:“沒有,王叔從未怪過您。如今一切都已安排妥當,當年蓄意挑撥,誣陷王叔的人很快就要伏誅了,王叔很快就要來見您了。父皇,您一定要好好保養身體,莫要再憂思過度。”
    明德帝眼中泛起淚花,連連點頭:“好,好,好孩子,父皇謝謝你。”
    蕭令宸在所有皇子之中,堪稱最為出眾,亦是最心軟善良的。人人都道蕭楚河仿若琅琊王蕭若風再世,可細細看來,蕭令宸才是最像琅琊王的那個。他文治武功樣樣精通,謀略手段不凡,武功高強自是不必說,更難得的是那顆悲憫眾生、善待身邊所有人的柔軟之心。隻是可惜,他晚出生了些年,而蕭楚河又太過優秀,光芒萬丈,以至於掩蓋住了他的熠熠光輝。加之他早早便離開了天啟城,否則的話,這眾人矚望、眾望所歸之人,或許就該是他蕭令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