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掀開被子，將他的褲腿慢慢挽上去，果然膝上已經是紅腫一片，有幾處已經破了，結了痂。
    她輕歎，看著允祥的腿沉默不語，直到張瑞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福晉。
    清婉這才抬頭：“王爺的藥可帶在身上？”
    “在，一直帶著呢，奴才這就去拿。”張瑞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出門去找帶著允祥藥的侍衛。
    進門後，他站在炕邊，道：“福晉，讓奴才來吧。”
    清婉搖頭，叫人打水來淨手，對張瑞道：“你們也跟著王爺跑了一天了，去休息吧，你們來的急，寺裏也沒準備房間，你叫侍衛們去園子吧，別打擾了寺裏的僧侶們。”
    張瑞躬身道：“多謝福晉，福晉放心，這些奴才會安排好的。”
    清婉將藥膏揉在手心化開，再將手覆在允祥膝頭輕揉，睡夢中的允祥眼皮微動，似是被驚動的樣子，清婉隻好低下頭在他耳邊道：“王爺放心休息吧，如今你已經回京了，我在呢。”
    清婉說完話之後，允祥才再次安心睡下。
    沉香端著吃的進房的時候，清婉已經給允祥上完藥，正在淨手。
    “福晉，讓王爺起來吃些東西，還是讓王爺繼續睡？”
    清婉看著允祥的臉色，道：“讓他睡吧，溫著吃食就好。”
    允祥這一覺就沒醒過，一直到第二日。
    他揉著頭醒來的時候，清婉已經抄了好一會經了。
    “王爺醒了，這一覺睡的可夠實的。”
    允祥看見她下意識就笑笑，然後意識到什麽，陷入沉默，他起身走到清婉身邊，手落在清婉的鬢邊，昨日沒有細看，現在才發現她本一直烏黑的發絲也出現了斑白。
    清婉看著他，就在允祥以為清婉會說什麽的時候，清婉隻是放下筆，揚聲道：“來人。”
    又對允祥道：“王爺先洗漱再吃東西。”
    允祥盯著她的鬢發，咬著牙，清婉能看到他緊繃的臉，她道
    “我也不年輕了，又驟然經曆喪女之痛，有了白發也正常。”又自嘲一笑，“也就隻是這樣了。”
    允祥扶住她的頭，清婉順力靠在他的胸上，她有很多話想說，最後也隻是疲累的閉上眼。
    她和允祥都清楚，他們的身份不允許一直沉溺在悲傷中。
    端著洗漱用具的使女們在門縫中看見兩人的樣子，也識趣地沒有推門進去。
    過了好一會，清婉才起身：“你洗漱吧。”
    允祥點頭：“什麽時辰了？”
    “你醒的時候，再過一刻鍾就該巳時了。”
    “巳時？”允祥有些不可思議，他活到這個年歲，除了幼時不懂事時，這是第一次睡到這個時辰。
    清婉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道：“還有些發熱，你吃了東西就回園子裏休養吧，這裏始終不方便你養病。”
    雍正自登基起就耗費了人力物力對圓明園大肆修整，今年一開年就住到了圓明園裏，隻偶爾回宮，也在園子裏處理政事，所以王公們在附近有園子有宅子的也都搬到了圓明園附近去住。
    允祥還想說什麽，使女就端著洗漱的用具進門，允祥隻好先洗漱，洗漱完又有人接著端著吃食進門。
    看見食物，允祥更覺得餓了，他本就是被餓醒的。
    清婉也道：“有什麽話，吃完東西再說吧。”
    允祥隻好坐到桌邊拿起筷子，他也是餓狠了，雖然不失禮，但也可見急切。
    很快用完膳之後，允祥才道：“我也同你一起在這裏多待幾日吧。”
    清婉沒有說話，她知道允祥待不住的。
    果然，才過正午，雍正那裏就遣了人來，問允祥何時回園子裏，有事相商。
    這些年，雍正將權力不斷地交到允祥手裏，允祥推錢推郡王的爵位，但是雍正給他的權力卻是照單全收，況且允祥雖然不會仗著手中的權力生出不臣之心，但是他也享受把權力握在手中。
    對此，清婉隻道：“王爺回去吧，你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若是皇後派人去園子裏招我說話，王爺也替我找借口回了吧。”
    她現在還不想見皇後，皇後要見她無非是為了茉雅奇的事，雖然她才是喪女的那個人，但是在皇後麵前，兩人的身份卻是顛倒的，她才是勸解的那個人。
    允祥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等到張瑞再問允祥應該怎麽給皇帝派來的人回話時，允祥才道：“甘珠爾和綬恩，我派人去把他們接到園子裏，這樣你想見他們的時候，也能節省時間。
    還有明昭，她現在跟著萬歲爺住在園子裏，皇後拘著她，不讓她隨意出園子，你若想見她，就讓人給我帶信，我派人送她過來。
    我帶著幾個孩子在園子裏等你。”
    清婉點頭，其實她也明白自欺欺人地留在普覺寺沒什麽用，神佛從來不是她的寄托。
    允祥離開後，她在普覺寺的日子再次恢複了清靜，隻有每隔幾日，怡親王府的人會來送東西。
    轉眼就是一月過去，怡親王的人送完東西後卻沒離開，沉香看著麵前欲言又止的張春道：“你要說什麽就說吧，可是府上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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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春看著沉香身後緊閉的門，這才低聲道：“庶福晉昨兒個平安生下九阿哥，還得請福晉的示下，這事要怎麽辦。”
    沉香心裏有氣，茉雅奇去世才剛足一月，那拉氏就生了孩子，十月懷胎，其實不關那拉氏和九阿哥的事，但沉香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但她也隻道：“王爺不是在嗎，怎麽不去問王爺。”
    張春訕笑，“這畢竟是後宅之事，王爺也沒心思去管，這事奴才們商量還是得報給福晉知道。”
    允祥自打回了園子裏就生了重病，急的皇帝遍尋天下名醫給允祥看病，更是在宮裏祈福，但允祥始終也不見好，這些日子越見病勢加重。
    太醫成日說要靜養，不能勞累，但允祥跟前的折子卻不見少，氣的皇帝不允許官員們再進交輝園。
    允祥又吩咐了不許將事情報到清婉跟前，連這些日子來請安的弘暾等人都不敢多嘴，更別說他了。
    “小阿哥出生，哪是簡單的後宅之事，你就唬我吧。”沉香白了他一眼，茉雅奇去世才將一月，若讓清婉知道，心裏還不知如何的五味雜陳。
    所以沉香道：“前頭又不是沒有例子，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這還用特地來問嗎？王府上下這麽多人，連這點事都做不了主？
    再不濟，咱們府上還有三個側福晉。”
    “是，姐姐說的是，這不是奴才們愚鈍嘛。”
    張春遲疑了一下，又道：“福晉可說什麽時候回府，這福晉不在，府上的人也沒個主心骨，每每王爺出門，大家都怕耽誤了王爺的事。”
    他們也是真的盼著清婉回去，雖然不讓清婉知道是允祥的意思，但一旦允祥有個三長兩短 ，皇帝對清婉必然不滿。
    沉香也聽出不對勁了：“府上出事了吧？是王爺的身子還是世子和幾位阿哥？難道是公主？”說到後麵，沉香心裏也沒底了，轉身就要進門。
    張春一個激靈，允祥的話還在耳邊，立刻拉住沉香：“府上沒出事，前幾日，世子和四阿哥不是還來給福晉請安嗎？
    這東西也送到了，奴才看福晉還好 ，這就回去複命了。”
    沉香盯著張春近乎逃跑的樣子，回去和木香一商量，還是把張春的異狀告訴了清婉。
    清婉立時就想到了允祥的身體隻怕不好了，她放下筆，道：“咱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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