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川這個態度，關貞貞倒也不奇怪。
    “你想好了，盧風把那些數據搞得亂七八糟，還有不少信息已經滲透出去，你現在撿回來也落不到好處。”
    沈庭川深邃的眼眸裏都是窗外那片枝繁葉茂的花影，“我不要好處。”
    “有人跟我說，所有的項目都是研究人員的心血，家屬的付出，還有無數代人辛勤奮鬥的結果，我不能讓那些期待和付出都落空。”
    無關名利，也無關晉升，關係到的隻是不能讓那些項目背後的所有血淚都成一場空。
    沈庭川平靜道：“我不喜歡做無用功，所以就算盧風把那些項目都成了竹籃打水，我也要力挽狂瀾。”
    “起碼，不能讓那麽多人的付出都沒有回音。”
    齊敬一向感性，聽了這話居然有些想哭，但理智還是讓他勸阻沈庭川。
    “庭川，那些項目畢竟已經千瘡百孔，要拿回來不如開新的。”
    沈庭川平和道：“開塗料那個項目時，你們家小江剛出生，從嫂子孕晚期到小江六個月，你都沒回去過。”
    “你還記得你每天在研究室都會說什麽嗎？”
    齊敬眼圈一紅，“我記得，我那時候惦記著方方身體，也擔心她一個人照顧不好自己和孩子，好在小海搭了把手。”
    “我擔心回家後方方罵我，可是我也不能拋下項目啊！要是我不做那些事，前線多少戰士等著？我不能那麽自私……”
    齊敬臉上都是回憶，“隔了大半年回家了，方方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項目成了嗎？她一句話都沒罵我！”
    因為胥方找到，齊敬在做國家需要的事情。
    她的男人上交給了國家，她就要守好大後方。
    軍用塗料項目延續了多年，耗費了無數人的心血，齊敬回想起那時候的艱苦，也心裏有了怨恨，“你說盧風怎麽就非要搶那個項目走？他沒良心！”
    “哪個項目不一樣？更何況軍用塗料研發和軍方息息相關，盧風大概是想通過我們研究所做跳板，以後從政也師出有名。”
    沈庭川眼神降到冰點，“總之，這個項目我要，你要是不願意參與就算了。”
    “誰說我不參與？這可是我幹了十年的項目，十年啊！雖說你來了以後開了新的組，我們總算是有了進展，但是我哪放得下啊！”
    齊敬呼出一口濁氣，“我不讓你拿回來，是擔心後麵的實驗太多，精力不夠，但你是老大，你說了算。”
    “我的決定，就是拿回我們的所有項目。”
    “行！大不了少回家，被你嫂子多罵幾句唄！”
    他們交談間，關貞貞都沒開口。
    等他們商量好了，關貞貞才手指輕點額頭。
    “你和你媽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年有幾個項目要上西藏，你外公不讓她去，她二話不說扛起行李就偷偷跑了。”
    “她說人民和國家都需要她，哪怕她做不出來成績，也要用盡全力去試試。”
    沈庭川有記憶以來，關青雲的身影就更多出現在廚房，洗衣台，醫院和學校，還沒有接觸過她做實驗的樣子。
    “我媽，她以前做的什麽項目？”
    “心髒搭橋和特效藥研究。別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關貞貞一夜沒睡，困意上頭，點了根煙夾在手裏，“她研發的藥品，已經用在了臨床上。隻是這件事她本人不知道了。”
    這次關貞貞想找關青雲，也是想把這個消息帶給她。
    臨床藥物的研發相當嚴苛，要經過層層實驗證明效用，關青雲本人已經不能知道這件事，但她的研究成果將永遠用在病人身上。
    是她來過的證明。
    微風吹過，關貞貞指尖的煙飄到沈庭川眼前，讓他的心跟著微顫。
    他的嘴角無聲勾起，“……很好，下次上墳，我會告訴她。”
    關貞貞吸了一口煙，“還有一件事，我打算給你媽遷墳，和你爸一起。”
    就算遷怒沈父，但塵歸塵土歸土，既然關青雲生前執著於和沈父在一起，關貞貞也會尊重她。
    關青雲就埋葬在沈家後麵那片山上，用石頭堆了一個墳，那些年連個墓碑都沒有。
    就算她死了，在那些年也會有極端分子找到她，把她的棺材挖出來，讓她不得往生！
    因此沈庭川找了很隱蔽的地方埋葬父母，確實也算不上好的墓穴。
    關貞貞：“也是要征求你的意見，位置我已經選好了，你爸麽，和你外公關係不好，也免得你媽為難，所以不葬在關家墓園，和你外婆一樣埋在山上，風景好。”
    沈庭川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好。”
    “這就答應了？”
    關貞貞以為自己還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沈庭川就這麽答應了！
    沈庭川父親和關家不歡而散，還因為他，讓關青雲有家不能回，和關父斷絕往來。
    這些事擺在那裏，總歸是一根刺。
    沈庭川沒有猶豫，“我媽生前和我說過，她和外婆感情深厚，能和外婆埋葬在一起，她會高興的。”
    “至於我爸，他永遠都會尊重我媽的決定。”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爸，但是在我的記憶裏，我爸對我媽很好，他們伉儷情深，攜手共度一生，沒有遺憾。”
    不然關青雲也不會在沈父死後就也跟著香消玉殞！
    要不是當時已經有了沈曉溪，關青雲大概早就活不下去了！
    車內的氛圍一時間有些沉寂。
    關貞貞狠狠吸了一口煙，眼圈也紅了，“他媽的，眼睛被煙熏了。”
    “你答應就好，我回頭弄完了給你地址，以後方便你去祭拜。你爸那邊的親戚，你還有來往嗎？”
    沈庭川搖搖頭，“不是你找上門，我也不知道我媽這邊還有親人。”
    也是。
    那些年，誰敢和沈家有來往？
    大概也都是一些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人，算不上親戚！
    將沈庭川送到研究所，關貞貞剛準備走，沈庭川就折返回來遞給她幾本書。
    “勞煩幫我給遠山帶回去，我等一下就要出發了。”
    “行，路上小心。”
    關貞貞帶上墨鏡，肆意道：“注意安全，要是你不小心出了什麽事，你們家如花似玉的小佳音好多的是好男人想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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