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質子的地位遠比漢時更為低下。
    雖一般情況下沒有性命之憂，但身在異國他鄉，待遇形同囚徒，更會因局勢變動而受辱。
    秦趙之間可謂世仇，長平之戰所帶來的仇恨也自然被加諸在質子的身上。
    嬴異人因為窮困潦倒，被呂不韋“見而憐之”視為奇貨，可見他在趙國時的困頓。
    在嬴異人離開趙國後，剩下嬴政和趙姬一對孤兒寡母，所承受的苦難更是不必言說。
    但在趙姬真正說出口之前，嬴景也隻知他們在趙國時受到過欺淩，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
    直到此刻，趙姬每到一處，都會回憶曾經，親口說出被欺淩的具體事件。
    即便已過去了許多年，可她一件也沒有忘記！
    嬴政或許也是如此。
    被誣陷，被欺騙，被打壓……
    不幸的童年，的確需要用一生來治愈。
    就連嬴政那般理智的人物也會產生親征的念頭，無怪乎趙姬始終放不下這心結親自來到邯鄲。
    她本就不是什麽大度的人，又如何能夠不報複呢？
    ……
    妃雪閣。
    與他處的大門緊閉唯恐招禍不同，妃雪閣今日卻是依舊燈火通明。
    作為羅網在趙國的據點，此地不必擔心大軍入城會對此地產生什麽影響。
    妃雪閣的頂層。
    此時，此地正烏壓壓的跪著幾十上百人。
    其中有衣著華貴一看便是貴族的，也有些不過是普通平民而已。
    但嬴景和雪姬、趙姬等三人此時都不過漠然視之，不會產生半點的惻隱之心。
    能跪在這裏的，沒有無辜之人，都是趙姬和嬴政的仇人。
    或許是收了好處，受人指使，也或許是有親人死在了與秦國的交戰中隻能將怨氣發泄在秦人的身上……
    那都沒有什麽差別，仇人就是仇人。
    嬴景陪伴著趙姬，率領羅網，在城內一一尋到了這些人。
    有些不太重要的，當場便揚了骨灰，但還有部分趙姬卻不願就這麽便宜了他們。
    嬴景也不在意對方的身份如何，隻是命羅網全部擒了，帶到妃雪閣來，聽候趙姬發落。
    趙國都要沒了，今夜兵荒馬亂，便是再大的身份如今也沒了用處，擒了也沒有什麽麻煩可言。
    趙姬沒有理會那些跪地的仇人。
    此時她身上所披的寬大鶴氅已褪去，正坐在一方案幾之前。
    手肘撐在案幾上，玉手托著雪白的香腮。
    嬴景便與她同坐一側，雪姬在一旁陪侍，奉上了兩盞剛泡好的雪頂銀梭。
    “聽說成嬌和政兒，還有景兒你都喜歡這個，本宮倒是要好好的品一品了。”
    此時，在趙姬的身上，慵懶嫵媚和雍容大氣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動人美眸亮晶晶的看著嬴景。
    嬴景有些無奈的看向黑壓壓跪地的人群：“太後還是先把事情處理完吧。”
    妃雪閣這麽大的地方這都快跪不下了，也就趙姬能有這心思品茗了。
    “太後饒命，太後饒命啊！”
    聽到要處理他們，頓時求饒之聲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已是在不停的向趙姬磕頭，幾乎要磕出血來。
    誰能想到，當年隨意欺淩的那對母子，竟然會搖身一變成為秦國的王與太後呢！
    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趙國真的會為秦所滅！
    見到趙姬的那一瞬，在場也不知有多少人是直嚇得肝膽俱裂。
    “饒命？嗬嗬。”
    心心念念的仇已經跪在了眼前，想要如何處置都全憑心意。
    趙姬似笑非笑表情看向眾人：“本宮當年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可也從未求過你們。”
    此言一出，烏壓壓跪地的人群更是驚恐不已。
    委屈怎麽來的？
    可不都是他們幹的嗎！
    “都是他們要我幹的，小人隻是奉命行事啊，秦太後還請開恩啊！”
    “小，小人已知錯了……”
    趙姬依舊沒有給出明確的回複，她隻是玉手托著香腮，饒有興趣的欣賞著這些或驚恐悔恨，或討好諂媚的各異表情。
    這正是她所想要看到的。
    堂堂太後之尊，親自來到趙國，重臨舊地，就是為了看到這一幕。
    “嗯，不錯，就這樣繼續……說不定本宮心情好了真的會給你們一條活路呢？”
    趙姬把玩著自己凝脂玉手上塗抹成鮮紅的指甲，語氣有些歡快。
    苦苦熬了這麽多年，她終於是等到這一天了，可不得多看一會兒麽？
    即便明知道趙姬或許隻是在玩弄他們，可此時跪地的一眾人也沒有更多的選擇。
    一位華服老婦突然撲出人群，鑲滿玉石的指甲套刮擦著地麵：“老身願獻百雙錯金銀履，鞋尖嵌夜明珠，求秦太後寬宏饒我性命！”
    這正是當年誣陷趙姬偷了鞋子那戶人家的女主人。
    趙姬眉頭微皺：“就你鞋子多？求饒都不會。”
    “把她帶下去，去了鞋子，繞著邯鄲跑個一百圈，一刻都不許停。”
    在這老婦人不甘的叫喊聲中，兩位羅網殺手已是強自拖著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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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幕當即便是令剩下的眾人更是驚恐不已。
    趙姬雖沒說要她性命，可那老婦人一把年紀，怎麽可能承受住這種懲罰？
    怕不是半途就要丟了性命。
    “太後饒命啊，當初是我們知錯了！”
    “秦太後我們已知道錯了，不該遷怒於您……”
    趙姬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瞥了一眼邊上悄悄把玩著雪姬一雙柔夷的嬴景，又忽然感覺有些意興闌珊了。
    懲罰仇人固然愉快，可也沒有小景兒重要。
    “本宮看你們不是知道錯了，隻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趙姬忽然冷起了臉：“小景兒，本宮有些乏了，剩下的你來處理吧。”
    對趙姬的變臉速度，嬴景也是不以為意，早就習慣了。
    “都帶下去吧。”
    淡淡的揮了揮手，嬴景沒有吩咐該如何處置。
    但要從羅網活著離開，那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妃雪閣的頂層又恢複了寂靜，隻剩下了嬴景和雪姬，趙姬三人。
    看著冷臉的趙姬，嬴景也很清楚問題所在，隻是搖頭笑了笑：“雪姬，你也先去休息吧。”
    雪姬神色有些古怪的瞥了趙姬一眼，她直覺這位身份高貴的秦太後，和自己夫君之間的關係似乎沒有那麽的簡單……
    不過她也是很懂事的沒有多問，隻是壓下了心中的好奇，乖巧的應了一聲，便徑自離去。
    “怎的？那女人的手很軟麽？”
    沒有了其他人，在贏景的麵前，趙姬開口就是這麽的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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