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小光之子是不是故意的。
    畢竟它自己居然可以在被紅石砸到徹底變黑之前，眼疾腳快地一個後撤步縮回安全的遮擋物後，順便在燃燒著燭火的石台旁給自己回能。
    緊接著，它還不忘將那頂四角棚從原先的位置挪到新鮮出爐的一排石像上方，十分“體貼”地讓這些失去生機的軀體免於遭受後續從天而降的、密集如雨的紅石的持續摧殘。
    甚至它還有閑心雙手合十，低頭，擺出一副無比虔誠的祈禱模樣。
    對此，伏黑甚爾和兩麵宿儺有很多話亟待抒發。
    但很可惜其中絕大多數詞匯都過於“熱情洋溢”，不太符合和諧友善的文明用語規範，最終化作一連串的鳥語花香。
    灰原雄試圖勸阻“那個……大家冷靜……”
    結果話沒說完，就被那兩團暴躁的高頻閃動的藍光嫌棄地撞開，直接擠到了角落。
    “嗚哇！”灰原雄的光團暈乎乎地轉著圈。
    “你們——！”
    本來這兩人對小光之子罵罵咧咧就讓他們惱火，現下這一舉動更是瞬間火上澆油。
    場麵徹底失控，以夏油傑和天元為首的高專組一起衝上去，幾團藍光你狠狠撞我一下，我猛地擠你一頭，上演了一出混亂無比的“靈魂界”全武行。
    場麵看起來甚至比四角棚外的紅石雨還要熱鬧幾分。
    至少小光之子是這樣認為的。
    光崽在為先祖們短暫而“虔誠”的祈禱完畢後，仰起小腦袋，仰著腦袋看著頭頂伴隨著鳥語花香糾纏扭打在一起難分敵我的光團。
    “叭？”它歪了歪頭，發出一個帶著疑惑的聲音。
    然後——
    小光之子極其自然地雙手比作相框，對著頭頂那團混亂的群架現場。
    “哢嚓——”
    嗯，記錄美好生活 +1 t?
    在成功“送走”幾位先祖後，光崽望著前方那密集到完全看不清道路的狂暴紅石雨，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叭叭叭”地叫了幾聲，義無反顧地衝出了四角棚的保護範圍。
    勇敢光之子，不怕困難！
    早已化作藍光的眾人此刻隻能沉默地飄浮在它身旁，眼睜睜看著那小小的身影頂著足以撕裂一切的狂風和永不停歇的紅石暴雨，蹚過不斷侵蝕著它殘餘能量的冰冷黑水，在毀滅的風暴中艱難地向前跑跳、跌倒、再爬起。
    巨大的風壓和接連不斷砸落在身上的石塊讓它的動作變得無比滯澀遲緩，每一次撞擊都讓它身上的能量跌落，身後的鬥篷也在迅速褪色，身上也逐漸被黑燼覆蓋。
    一步、兩步……
    終於，一塊巨大的紅石從天而降將小光之子重重砸落在地。
    它小小的身體被狠狠摜倒在地，徹底化作了一團黢黑，胸口和手腳處甚至開始析出冰冷尖銳的幽藍色晶體。
    小光之子呈大字型仰躺在冰冷的黑水中，微弱的黑色灰燼不斷從它身上剝離、飄散。
    然而，紅石雨沒有絲毫憐憫，它們依舊一刻不停地地砸落在它漆黑的軀體上，發出令人心顫的“叮叮當當”的刺耳聲響。
    噌——
    漫天火星中，兩團帶著溫暖橙紅色羽翼輪廓的紫色火焰猛地從它心口被砸飛出來，又在如雨點般砸落的紅石中消散……
    一直被迫跟隨著它的藍光們也沒了其他心思，或沉默不語，或是無師自通焦急地“叭叭叭”叫起來，試圖喚醒或幫助它。
    “天元大人！天元大人！快給盾啊！給盾！啊啊啊啊啊——”
    “沒用啊！我結界術用不出來啊！”
    “啊啊啊啊光崽？聽得到嗎？！撐住！拿四角棚擋一下！擋一下也好啊！”
    “小光？還聽得見嗎？……”
    光崽似乎聽到了，微弱地回應了一聲“叭……”，但它沒有停下，也沒有使用背飾擋住紅石雨。
    這隻能算是飲鴆止渴……唔……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嗎？
    算了，種花家文化一向博大精深，反正這裏又沒有外人，它就當是這樣用的吧。
    它之前帶著四角棚，也隻是擔心自己太久沒獻祭會生疏，怕在前麵浪費太多光翼。
    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它唯一要做的，就是前進，然後，獻出自己的翼之光。
    它回憶著從監護人和好友先祖們那裏學來的發力技巧，猛地從冰冷的黑水中一躍而起。
    它似乎難受地捂著析出藍色晶體的胸口，但腳步沒有絲毫遲疑，依舊堅定地邁步朝前。
    然而，僅僅支撐了一兩息的功夫，它的身體就承受不住般猛地向下一沉。
    但它依舊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一雙小短腿努力向前小跑著。
    噌——
    小光之子再次重重砸落在地上，這一次，足足三團光翼伴隨著飛濺的火星從它心口剝離、消散……
    它再次掙紮著爬起。
    終於來到藍黑色的石像旁時，光崽像是小小鬆了口氣，迫不及待地從心口處獻出自己的光翼注入到冰冷的石像之中。
    熟悉的紫色火焰在石像心口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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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就是不斷的重複。
    小小黢黑一團的身影在紅石雨下努力地前行，不斷倒下又站起，倒下，再站起……
    隻是，每一次爬起都變得更加艱難。
    它身上析出的藍色晶體越來越多，甚至逐漸覆蓋到頭部，泛著幽冷的光澤。
    每一次被砸落後，晶體上還會短暫地染上些許猩紅。
    後來，它更多時候是依靠雙手死死撐住地麵，才能一點點把自己的身體從黑水中拖起來。
    越到後期，小光之子被砸倒的頻率就越高。
    有時候，它甚至走不出完整的一步，就再次被狠狠砸翻在地。
    它的步履變得極其蹣跚、搖晃，仿佛用盡全身的氣力才能挪動出原先一小步的距離。
    在這漫長的跋涉中，光翼被砸落的聲音如同喪鍾，一次次敲打在旁觀者的靈魂上。
    每一次倒地，都伴隨著光翼的剝離消逝和身軀的進一步崩壞。
    到了最後，它甚至無法再站立。
    隻能依靠著漆黑的雙臂，拖著沉重的、布滿晶體的身體，在冰冷刺骨的黑水和尖銳的碎石上，一點點地向前爬行……
    環繞在它身旁的藍光也早就不知何時歸於一片死寂的沉默。
    它們也曾在小光之子無數次倒下又掙紮爬起的間隙，試圖用自己的光芒去阻擋哪怕一塊紅石，或者攙扶它的身體。
    但，終究徒勞。
    他們早已在紅石的侵蝕下化作石像，剩下的也不過是一團無用的、連觸碰都做不到的藍光陪伴在小光之子身旁。
    然而，即便如此，也總有幾團藍光堅持不懈地環繞在小光之子的身旁，始終緊緊環繞在它身旁，一次次徒勞地迎向砸落的紅石。
    萬一、萬一下一次就可以了呢？
    他們如是想著。
    最終，小光之子仿佛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過一道低矮的沙丘，在給最後一個石像獻上光翼後，徹底倒地不起。
    它靜靜地仰躺在冰冷的黑水與碎石之中，任由紅石依舊無情地砸落在它身上，任由光翼在漫天火星中不斷從心口剝落，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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