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向天爭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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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能這樣?
    在王淵的認知中,他祖孫三代都是千戶,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也沒聽說西北十二衛發生過這種事!
    君子不奪人所好。
    更何況是奪上官的心頭好。
    他一個小小的雜役……
    現在即便是總旗了,安敢搶千總的戰馬?
    這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變相搶奪啊!
    他很憤怒!
    趙安還跟個沒事人一樣道:“千戶大人,卑職這有一件功在當下,利於千秋的大事想向您稟明!”
    “功在當下,利於千秋?哈哈哈……”
    王淵直接笑出聲。
    小小年紀,口氣不小,西州衛的牛那麽少,想必都是被他給偷偷吃了吧?
    不過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韃子正無比悲憤地給兩個勇士收屍。
    雖然目前雙方都既想施壓,又不想發生大戰,但小心使得萬年船,還是要提防他們狗急跳牆。
    “兩戰兩捷,快哉快哉,我們走!”
    他奪了鄭幼衝的坐騎率眾離開。
    “小畜生,老子早晚宰了你!”
    鄭公公奪了手下的馬,既酸又怒地瞪著趙安,都不帶眨眼的。
    趙安也是服了。
    這位千總可真會搞事情。
    瞧,鄭公公對他的記恨又多了幾分。
    但今天就是天塌下來了,他也要繼續拔毛!
    這玩意太容易上癮了。
    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
    往回趕了好一會兒,王淵轉身道:“趙安,你現在可以說了。”
    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戰馬和那一百兩賞銀,他都別想了,等著坐在幾百畝荒地上吃土吧!
    趙安策馬上前道:“千戶大人,卑職冒昧地問一句,如果真有法子做到,那價值多少?”
    這貨鑽錢眼裏了?
    怎麽張口閉口都是錢!
    這也想賣?
    王淵幹笑一聲,沒好氣地道:“自是無價!”
    “那卑職如果做到了,隻要三百兩賞銀,不算多吧?”
    “才三百兩……”
    這反差讓王淵始料未及:“你要是做不到又當如何?”
    趙安當即道:“您一刀把卑職剁了都成!”
    “你倒是很自信!還不快說?”
    “這個三言兩語恐怕說不清楚,而且注定是要目睹的,還請千戶大人隨卑職去一趟趙家屯!”
    “你……罷了,今日我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刁莽一直在豎著耳朵偷聽。
    直覺告訴他,趙安還在矢誌不渝地拔千總的毛。
    就是感覺玩得太大了,他也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和灌溉莊稼有關?
    “鄉親們,把家裏所有趁手的農具都帶上,咱們下地幹活嘍!千戶大人親自帶人來幫忙了!”
    回到趙家屯之後,趙安把村民們都給吆喝了出來,一起往西南方向走。
    這下不僅鄭幼衝,就是其他人也都來氣了。
    “他到底想幹什麽?”
    “得意忘形,故弄玄虛,可惡至極!”
    “千戶大人,這廝壓根就沒有把您放在眼裏啊!”
    ……
    吳德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這混蛋不會是要咱們給趙家屯幹活吧?”
    王淵三分和善七分譏笑道:“吳百戶,你的臉咋了?”
    吳德:“……”
    “怎麽看著像是熊拍的?你也跟著趙安進山獵熊了?”
    “就……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是嗎?我還想替你做主,幫你問趙安要兩個熊掌補補呢!”
    “……”
    吳德那好不容易不那麽疼的臉又開始鑽心疼了。
    尤其是看到其他人把臉都給憋得通紅後,他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趙安那個天殺的,早晚死在他手裏!
    不過在看了眼鄭幼衝後,他心裏平衡了些。
    這位副千戶被刁莽揍得當眾下跪之事,已經成為西州衛上下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誰要是不知道,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
    多慘呐!
    看樣子他也在隱而不發,尋找機會。
    倒是可以暗中聯手。
    不信王千戶會一直這麽偏袒他們!
    而且誰看不出來,王千戶是在利用他們!
    兩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可勁猖狂吧。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當眾人跟著趙安來到田間的一條小河邊,看到河裏竟然有水後,都是咋咋呼呼的大跌眼鏡。
    “蒼天呢,這是哪來的水?”
    “地裏的裂縫都指頭寬了,怎麽偏偏這裏沒幹,沒道理啊!”
    “我前天下地的時候,這裏也是幹著的,我要是說了謊,天打五雷轟!”
    ……
    別說他們,趙大餅都一再揉眼道:“大哥真讓龍王打噴嚏了?昨天咱們挖的時候,是往外溢水了,怎麽溢了這麽多?”
    “因為這下麵有潛流,而且水流很是充沛!”
    趙安連忙看向王淵道:“千戶,我有一法可解當前旱情,還能讓懸陽千戶所萬畝幹地變良田,畝產大增!眼下需要證明給您看,還請您讓他們搭把手!”
    可解旱情!
    萬畝良田!
    難道這就是他說的功在當下,利於千秋之事?
    這怎麽看著都不可能啊!
    地下有潛流又如何?
    難道懸陽千戶所下麵到處都是?
    而且如何利用這些潛流進行灌溉?
    僅是想想都覺得不現實!
    可事已至此,他不介意多看一會兒。
    若是牛氣衝天,最終卻什麽都沒搞出來,讓他白跑這一趟……
    那幾百畝荒地就是讓它們埋進沙漠裏,也不賞給這夯貨!
    王淵衝著三四百人道:“都聽他的。”
    說完,他自個兒找個涼陰地歇著了。
    就是可憐了這些兵卒,頭頂大太陽,被趙安呼來喝去地到處挖。
    刁莽都忍不住吐槽道:“趙墩長……呃不,現在應該稱您為‘趙總旗’了,您就這麽猴急嗎?剛打完韃子,就帶著那麽多人往地頭跑?而且這能行嘛,別把你今天的功勞全給葬在泥土裏了。”
    “我也不想打完韃子就下地!”
    趙安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道:“地太幹了,想要從老天爺嘴裏搶口糧,從古至今都是一件辛酸、悲壯且又痛苦的事情。”
    “我們慢一會兒,收成可能就要少一些,更何況這八百多畝粟是已逝的村民們種的最後一季莊稼了,我想博個好收成,到時用韃子人頭和成袋的粟一起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還有,人多力量大!
    三四百人呢,都是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糙漢不糙,真性情也……”
    刁莽肅然起敬道:“老子這一天天的都要甘願著你的道了!”
    “嗚嗚嗚!”
    趙大餅哭著從他們後頭冒了出來道:“大哥,就衝你這番話,今天我就是累死在地裏也無怨無悔。就是……你不讓龍王打噴嚏,改搶地龍(蚯蚓)的道,這能成嗎?”
    什麽叫搶地龍的道!
    這家夥真是嘴毒!
    趙安扯著他的嘴撕了撕道:“快滾去幹活,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狗狗祟祟地湊到身後了,下次再這樣,一人一腳讓你變蛤蟆。”
    “咕呱!咕呱!”
    趙大餅叫了兩聲表示抗議後,捂著嘴跑了。
    吳德皮笑肉不笑地走來道:“你這是一天的墩都沒守就成總旗了啊,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趙安問心無愧:“以前守過也是守。”
    “咳咳!”
    吳德敗陣輕咳道:“你現在是千戶身邊的大紅人,也沒人在意這些了。我是想問問,你打算讓他們挖到什麽時候?”
    “天黑。”
    “那這飯……”
    好家夥,還惦記他進山打的那點野味呢!
    看來還是挨輕了!
    趙安很有王淵之風,大聲道:“我送你們一個足以名留青史的功績,你們還好意思讓我管飯?”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真正搶收、搶種、搶灌溉的時候,又有多少百姓顧得上吃飯?
    餓一頓不會死。
    “你!”
    吳德拉大旗作虎皮道:“那千戶呢?你還想讓他餓肚子?”
    “你覺得這是我們該操心的事?”
    “!!!”
    想到王淵扣點牙縫都能讓他吃飽後,吳德心塞道:“那水呢?這麽熱的天,不喝水會死人的。”
    趙安無語道:“不是挖出水了嗎?撐不死你啊!真特麽矯情!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