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江宛瑜驚得立刻站了起來。
    神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那你們今早起來時，有聽到寺裏麵其他香客談論殺人的事嗎？”
    小采被她這嚴肅模樣給嚇得怔住，想了想，用力搖頭，“沒有，我和劉媽媽見麗娘子身子不適，早飯都沒用，扶著她一路出了寺門，沒有任何異常。今天初四，拜灶神，香客不少，沒見有人談起殺人事件。所以我才會說麗娘子燒糊塗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江宛瑜聽她這番敘述，稍稍放下心來。
    她坐回了椅子裏，看了眼裏間裏躺著的孫麗娘，沉沉吐了一口濁氣。
    連翹見她如此表情，心中擔憂，“小姐要是心有疑惑，我去通知羅管家，讓他派人去福祿寺暗中打探一下。”
    江宛瑜思考片刻，才回道：“換一個方法，明著打探，讓羅管家親自帶些護衛和婆子去，就說將軍義妹昨夜留宿福祿寺，不小心掉了隨身的貴重物品。這樣既不打草驚蛇，又能探查虛實。”
    連翹朝她露出讚賞的目光，誇道：“小姐真是聰慧，我這就去辦。”
    江宛瑜又喝了口杯茶，歇了一會便起身往裏間去看孫麗娘。
    小采打了水，同劉媽媽一同侍候給孫麗娘擦了身子，又給她喂了水。
    發了一晚的燒，這會終於出些汗了，兩人心中驚歎，夫人真乃女神醫。
    江宛瑜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對銀花道：“銀花，給她這院裏多添兩個丫鬟，她這一病，事兒就多了。”
    靜坐了一會，便見孫 麗娘幽幽睜開眼，見到江宛瑜，她有種自己像一尾脫了水的魚，瀕臨之際終於被好心人給丟回了池子裏的感覺。
    “夫人，麗娘謝夫人出手相救。”私下裏，她還是尊稱江宛瑜為“夫人”，畢竟她算得哪門子妹妹。
    江宛瑜坐在床尾邊的椅子裏，聽得她聲音幹啞道謝，還稱自己為“夫人”，心中便也些許寬慰。
    還算是個通情識理的人。
    見她撐起身子坐了起來，那張原本清麗英氣的臉龐此刻有了絲楚楚可憐的破碎美時，江宛瑜打心裏真正看她順眼了兩分。
    “先喝口茶吧！”江宛瑜道。
    半夏好心給她倒了一杯養生茶，小采接過喂了她喝下。
    江宛瑜便開始進入正題，開門見山道：“說說吧，你在福祿寺到底看到了什麽？讓你這般擔驚受怕致使發熱夢魘。”
    孫麗娘一聽，高燒過後泛紅霧朦的雙眼閃過一絲恐懼。
    “夫人，我沒看到，但是我聽到了，聽到了嗚咽聲，聽到了那個發號示令的人，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都殺了！’後麵的話我因為太害怕了不敢聽便捂住了耳朵，等我鬆開時，入耳的便是刀劍刺入身體的那種聲音，我少時也學習過射箭，我的耳力是非常好的，我真的沒聽錯，真的殺人了。”
    見她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江宛瑜立刻上前，坐到床榻邊，安撫道：“你冷靜點。”
    江宛瑜抓起她的手，在她百會穴上一按。
    孫麗娘感受到鈍鈍的痛意，意識漸漸清明。
    然後死寂一般地靠在枕上，目如死灰般，“可是小采她說寺裏如常，沒有人被殺，我……我是不是中邪了呀？”
    鄔城在秦昭的管治下，鮮少有罪案發生，殺人這等事情，更是少之又少，福祿寺是鄔城香火最盛的寺廟，治安也一直都很好。
    “你先養病，我已經派人去福祿寺查探了，如果確有其事，那是我定會讓知府拿人。若是沒有查探到任何異常，那隻有一種原因，那夥人太過聰明沒有留下一丁點痕跡，那更得查！”
    孫麗娘愣愣地看著她，“夫人，你，你相信我說的是真的？”
    她問過小采，問過劉媽媽，她們都說是她撞邪了，然後說她發燒燒糊塗了，說胡話。
    江宛瑜被那那熱切的眼神看得好不自在，忙往後退了退，道：“為何不信你！就你這體格，就算受了風寒也不至於燒成個火人。但過度驚嚇會傷及神魂，高熱不退，慢一步，都能讓人燒成傻子。”
    孫麗娘聞言，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
    夫人這到底是誇她，還是誇她呢？
    沒過一會，丫鬟送藥來了。
    江宛瑜對她道：“先喝藥吧，我給你開了安神定誌的藥，喝了好好睡上一覺，後日可是你出嫁的日子。那周家公子雖然不是官吏人家，卻是當地有名的富紳。家風好，他人又會做生意，性格品性都不錯，而且他見了你的畫像很滿意，你靠著將軍府這層親，嫁過去的日子絕對不會差。”
    孫麗娘聞言，隻感覺到羞愧。
    她喝了藥，滿臉愧疚地道：“夫人，麗娘曾經對你不敬，您仁慈，不計前嫌，我……”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那些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得到寬恕。
    江宛瑜淡淡一笑，道：“其實我能理解你的那份心思，將軍那麽好的男兒，哪個小娘子不想自己嫁給這樣的英雄。但是我想的卻是要麽得不到，要麽一生一世一雙人。若秦昭想納了你，那我根本攔不住，若他不想，定會親手斬斷你的心思。這世道女子本就生存不易，你哥哥臨死托孤，不就是想著他死了你沒了靠山，在叔嬸家恐難以度日。你我同為女子，你既已悔改，我又何必為難於你。”
    說完這些寬慰的話語後，看著孫麗娘似露出快要被救贖的解脫模樣，她又適時地添上一句，“我雖然身子弱，也可能確實不太好生養，放在當下確實會遭夫家嫌棄，但是秦昭說，若他隻想要找個女人傳宗接代，這將軍府早娃兒成群了。他征戰沙場多年，守護邊境，可他的心裏是孤獨的，他想有那麽一個人與他心意相通的女子攜手一生，而我，是那個人。”
    孫麗娘愣愣地看著江宛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虛至極又難堪至極。
    這是典型的給一個棗，打一巴掌。
    可她卻從江宛瑜身上看到了身為女子的自信與強大。
    英勇無畏，美麗聰慧，仁善大義，這樣的女子值得被尊重，被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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