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歲搖搖頭：“劉師所說唐歲大概能理解了，勞您費心。
    隻是這般驟雨似的決定，對烏虎怕是晴天霹靂。
    您還未問過我弟弟的意見，就直接單方麵將他退學。
    總該容他緩口氣，慢慢消解才是。
    至於我，唐歲尚且在百釀樓做工，能不能來您這兒做學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而後她忽然抬起眼，絳黑瞳孔裏閃過銳色。
    “縱是教書育人，也該聽聽學生的心聲。”
    劉胤才愣了愣，不曾想還能被小丫頭教訓。
    隨即苦笑道：“我所說的都確是為了他好，私塾裏總有照拂不周時，烏虎心性純善，難免他性子弱容易被其他學生欺負。”
    唐歲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其實她也覺得劉胤才因材施教沒問題，隻是烏虎被那樣欺負。
    那錦衣少年卻隻是被訓斥兩句。
    不爽！
    其實她也很看著這兩大麵牆的書很心動，這很有助於自己多了解這個世界！
    自打替百釀樓記賬，便發覺此間文字酷似前世楷書，隻是筆鋒轉折間多三分淩厲
    她得學一下這個世界的文字。
    隻是了解這些東西可以通過其他途徑來。
    劉烏虎一家於自己是救命恩人，應當先考慮烏虎這孩子。
    而且看這劉師的神情是真心想收自己為徒，五境大儒？
    她記得蓮姐說進城前城門的大字就是大儒寫下的吧。
    隻是自己看一眼都受不了，唐歲狐疑地看著眼前的中年人，這真是他這個境界能寫出來的？
    劉胤才看著劉烏虎問道：“烏虎可還想在我這學啊？”
    少年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低著頭看著腳尖道。
    “全憑劉師做主吧。”
    劉胤才抬起手扶住額頭，顯得有些焦慮。
    “劉師，不如這般。”
    唐歲忽地轉身，裙裾因身體擺動旋開墨蓮，“煩請移步百釀樓，與殷姨當麵說個分明。”
    言罷牽著弟弟徑自前行，身後大儒苦笑著搖頭，挪著步子跟上兩人。
    想求學終究還是得問一下殷姨。
    至少現在少女的身份還隻是百釀樓的一個小小跑堂。
    及至酒樓，此間顧客倒是少了下來。
    就那麽兩桌在吃飯，殷二娘正撥著算珠對賬。
    卻是見得唐歲牽著一直低頭悶悶不樂的劉烏虎回來了。
    她放下手中活計，走過來問道：“怎麽了，烏虎，哭得這麽傷心，發生何事了這是？”
    “殷姨，你問他吧。”唐歲指了指後麵的劉胤才。
    順著唐歲指的方向看過去，殷二娘看見了一個有點局促不安的身影。
    待看清了來人是誰，一拍手。
    “哎呀嘛，這不是劉師嘛！當家的！
    快取去年埋的雪醅.，再燒兩個招牌菜，劉師您想吃什麽，咱可得好好招待招待！”
    “劉師，您裏麵坐。”殷二娘熱情地招待著。
    殷二娘卻是個有算計的，話音未落瞥見幼子神色，狹長丹鳳眼驀地一眯。
    “可是我家烏虎闖禍了？他生的愚笨卻是與我這個娘脫不了幹係，我呢，就在這先給您賠個不是。”
    殷二娘作勢要拜。
    “使不得！”劉胤才慌忙攙扶。
    他將將路上才準備好的說辭就被打亂了。
    在殷二娘說完這些話後，他的眼角餘光瞥到唐歲的小臉立馬黑了下來。
    少女內心暗暗腹誹，要不是自己真有兩把刷子剛剛就在眾人麵前被你刁難住了，怎麽著也得磨一磨你。
    劉胤才連忙抬住殷二娘的鞠躬道歉，心裏暗暗叫苦。
    自己本來是為了這個孩子考慮，怎麽唱了這一出。
    “別別別，我就是為了給你好好解釋才專程跑一趟的，至於酒菜就不必了。”
    劉胤才招架不住熱情坐了下來。
    “二娘呀，我與令尊也算是有些許交情，殷家算是這些個世家裏做事兒磊落的，今日來卻是有求於你了。”
    劉胤才示意殷二娘坐下說話。
    待他將前因後果道盡。
    “我此次前來，實是……想收唐歲為徒。”
    劉胤才第一次上門求人，破天荒地有些拘謹。
    話一出口，滿堂寂然。
    櫃台上銅漏滴答，唐歲餘光瞥了一眼身旁虎腦少年。
    見其低下頭顱，雙手攥緊衣角。
    少女不由內心歎出口氣。
    “原來是這樣，阿歲你過來。”殷二娘聽完後把正在記賬簿的唐歲喚了過來，她臉色頗有複雜地對唐歲說。
    “阿歲，你聽我說，劉師能看得上你呀，是你的福緣到了，今後你就隨劉師學習吧。”
    “好的，殷姨。”
    見唐歲答應下來，劉胤才心裏才一塊大石頭落地，還是殷二娘說話好使啊。
    少女心裏則暗暗計較，不知這劉師盯上自己什麽了？
    才情？天賦？
    她能感知到身體發生了一些奇妙變化，想想必多半是因為這個。
    自己這算歪打正著嗎，不清楚，讓她當這個關門弟子她還真有點發怵。
    於是她追上已經離開了幾十步的劉胤才，拉著他悄悄到了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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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胤才納悶地看著自己的新弟子，不懂她要做什麽。
    “做個記名弟子可好？平日還要在酒樓幫襯。
    還有呀，我就不和您私塾裏的其他學生一起上課啦。
    平時酒樓內不忙的時候呢，我就來您這裏看看。”
    唐歲笑嘻嘻地說道。
    “胡鬧！你當文脈傳承是兒戲？我可跟殷二娘談妥了的，你不能……”
    劉胤才堅決表明自己的態度，當他搖頭完卻發現唐歲早就說完已經優哉遊哉地快回酒樓了。
    給劉師氣得吹胡子瞪眼，自己除了五年前被學宮逼將出來，還不曾受過這等委屈！
    良久，他又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等你見識了這世間修行偉力，想必才能好好來巴結我吧。
    空負天賜靈慧啊，坐擁寶山而不自知，唉。”
    唐歲背著手哼著小曲兒回到百釀樓，看到悶悶不樂的劉烏虎坐在樓梯上，她也順勢坐在男孩旁邊。
    “今天咱們的小少爺不大開心哩，當當！看看這是什麽。”說完少女就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掏出糖葫蘆，在男孩眼前晃了晃。
    “放心好啦，我的乖弟弟，那個狗屁劉師不教你，姐姐去偷師教你。
    待姐姐偷師歸來，定將你教成天下第一才子。到那時……
    我就將劉烏虎教成天下第一大文豪！
    給你爹置百畝良田，給你娘打最名貴的赤金鐲子！”
    唐歲這樣說著，好看的眼睛裏盈滿了笑意。
    劉烏虎終於破涕為笑，屬於少年人的歡樂展現在他的臉上，接過糖葫蘆，衝著唐歲應了一聲。
    “那我們約定好了，歲歲姐以後一定……要教我。”
    唐歲摸著他的頭：“嗯，我們拉鉤。”
    暗處，殷二娘倚著朱漆圓柱，忽覺眼眶發熱。
    正要拭淚，卻見丈夫訕笑著湊近，她似乎是想起什麽，當即冷臉別過頭去。
    “阿歲，給這桌客人上上菜。”
    “來啦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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