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學在妖靈局工作了兩年，各種大妖，還有基因改造人的手段也都從檔案資料上了解過一些，他自己也親眼見識過幾回，但是剛才這位“華雄”輕描淡寫的一記推手卻依舊是刷新了宋亦學對與力量的認知。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柯佳佳練過散打，對於力量的認知相比常人又要強上許多，此刻她正在給宋亦學講解她所看到的東西。
    剛才“華雄”的這一手所代表的可不僅僅隻是流於表麵的蠻力而已，就說那“關公”的一停一退，這就是他力量的收縮與爆發，然後他不偏不倚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且還一點事都沒有，這就差不多就說明“華雄”對於力量的控製程度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單從武學的角度上來說，這個“華雄”就已經算得上是世間頂尖的大宗師。
    在聽了柯佳佳一番話之後，宋亦學愈發地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想，從“華雄”剛才輕描淡寫的樣子來看，他們要找的這位陵江仙牛千祝多半就是那傳說中的煉氣士。
    對於煉氣士，宋亦學了解得很少，雖然知道六十年前的那場戰爭，共和國政.府是在煉氣士的幫助下才獲得了勝利，但是妖靈局公布出來的資料當中對於煉氣士的記載卻又少之又少，隻說他們傳承久遠，擁有一些常人所不及的手段，至於真有多厲害，宋亦學也不清楚。
    以前宋亦學也猜測過，九老很可能就是一位煉氣士，這也是為什麽他在大會上僅憑一句話就能震懾住所有妖靈的原因。
    如果是牛千祝真的也是煉氣士的話，再結合今天在老冀頭在辦公室裏的樣子，宋亦學隱隱能感覺到，這次貢嘎山上多半是出大事了，以至於僅憑妖靈局內部的力量都沒辦法很好的解決，還需要出來找外援。
    想到了這一層厲害關係，宋亦學也不再耽擱，叫上了柯佳佳，快步地朝著“華雄”走去，這個輕描淡寫間就反殺了“關公”的人物，身材長得魁梧高大，看麵容差不多就四十來歲，卻頂著一頭雪白的頭發，頗有些鶴發童顏的意思，模樣和資料上目標人的照片基本吻合，所以宋亦學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他就是這趟外勤任務的目標人——陵江仙牛千祝。
    想要和這樣的人物交流，按正常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必須得走野路子，剛才這食堂大廳內演了一出關公戰華雄，也給了宋亦學一些啟發，當然，暴力肯定是不可取的，不過從剛才“關公”的結果來看，至少排除了有生命危險的可能，所以宋亦學打算來個先聲奪人，先在氣勢上站穩再說。
    “牛老在家做得好大事啊！”宋亦學來到牛千祝身前，裝腔作勢地喊了一聲。
    這句話是演義中煮酒論英雄之前，曹孟德踏進劉大耳院子時說的一句話，當時便把皇叔劉大耳給嚇得不輕，所以宋亦學就這句話搬了出來，想要強行把自己氣場給拔高。
    牛千祝抬起頭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宋亦學。
    宋亦學本以為這個牛千祝有個陵江仙的稱號，心性境界自然也該是那仙人氣度，卻不想牛千祝隨即就衝著他來了句粗口：“這裏可不是老子的家。”
    這一下讓宋亦學有些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營造出來氣勢實登時散去了一大半。
    不過這逼既然已經裝出來了，那跪著也得裝完，宋亦學神色不變，走到牛千祝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繼續說道：“牛老自縛於此處，不是把這裏當作家，又是什麽？”
    “老子說不是就不是，你這小崽兒哪來恁多廢話。”牛千祝刨了一口餐盒裏的飯菜，然後繼續說道：“老子知道你這小崽兒是從哪點的來得，有什麽屁就趕快放，放完就滾蛋，別耽誤老子吃飯。”
    宋亦學很是無語，這劇情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真不知道他這個陵江仙的稱號是怎麽弄來的。
    一旁的柯佳佳見宋亦學不說話，她便湊了上來，對著牛千祝恭敬的說道：“牛老，我們這次……”
    宋亦學抬手打斷了柯佳佳的話，然後看了兩眼牛千祝餐盒裏冷癟癟的白菜蘿卜，笑著說道：“天氣都還沒回暖，這冷飯涼菜，清湯寡水的，您老不覺得難以下咽嗎？”
    牛千祝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挑著眉毛看著宋亦學，也不說話。
    “看來有戲。”宋亦學心中一喜，趕忙說道：“晚輩我在外邊擺了桌火鍋，牛老你看要不一起出去整頓熱的。”
    聽到火鍋二字，牛千祝表情明顯有了變化，剛要準備站起來，但隨即又坐了回去，對著宋亦學沒好氣的說道：“你龜兒子知道老子不願意出這個門，還說這屁話幹啥子。”
    “晚輩這次前來，就是為了請您老出這院門的。”宋亦學如實說道。
    “那也得吃過再說，你龜兒子既然想靠一頓火鍋請老子出門，那總得先讓老子吃飽了再說吧，火鍋都沒見著，你就要跟老子說事兒？”牛千祝冷冷地哼了一聲。
    “行，那我們就吃過再說。”
    宋亦學回頭朝著柯佳佳遞了個眼神，柯佳佳瞬間會意，拿出手機把原本的桌席改成了外賣。
    說完，牛千祝就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沒見著火鍋就不開口，宋亦學和他就這麽呆呆的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精神療養院的院長聽說食堂發生了打架事件，匆匆地跑了過來，在看見是牛千祝後，又灰溜溜地離開了，連一句話都沒有過來詢問，臨走時還特意交代了所有工作人員，不要去管牛千祝和宋亦學，即便是他們把食堂給拆了都不要管。
    大約半個小時後，兩個火鍋店的服務員走了進來，一人端著一口熱氣騰騰的鍋和電磁爐，另一人拿著菜品和酒。
    鍋是大圓鐵鍋加傳統的九宮格，菜是地道的牲畜下水外加一些葷素搭配，酒是渝州的老字號江津老白幹。
    火鍋剛一進門，一股濃烈的香辣味道便瞬間在食堂內彌漫開來，有些精神病人甚至都站了起來想要去攔路，但在牛千祝那要殺人的眼神中，全部都縮回去了。
    紅油在鍋中翻騰，一個個鮮紅的朝天椒浮在油麵上，火辣的味道讓人望而卻步，但這對於渝州人來說卻是最巴適的味道。
    火鍋上了桌，最先要做的就是往油鍋裏夾菜，但是宋亦學剛準備動手，就被牛千祝用筷子給敲了回去。
    “你個哈寶兒莫搞壞了鍋。”
    牛千祝朝著宋亦學叫了一聲，先是用筷子挪了幾下九宮格的位置，繼而調整火候，然後開始往各個格子裏麵夾菜。
    雖說被動作被牛千祝蠻橫地打斷，可宋亦學心裏反而有些竊喜，至少老神仙對他的稱呼從“龜兒子”變成了“哈寶兒”，這就是火鍋的力量。
    牛千祝一邊放菜，一邊還開始講起了渝州老火鍋的傳統，可以看得出來，這位陵江仙是真的喜歡這東西。
    牛千祝講得很細，從百餘年前的渝州朝天門碼頭的屠宰場火鍋起源說起，然後是九宮格的來曆和作用，底料的炒製，一直說到了具體的吃法，九宮格內哪一格的火最大，鴨腸該怎麽夾，毛肚要燙多久，血旺得怎麽下才不濺油花，一切等等。
    牛千祝說得是頭頭是道，宋亦學聽得是目瞪口呆，這火鍋裏竟也有這麽多門道。
    “你小子可別小看這一鍋紅燙，裏麵的學問可多了去了，這辣椒油鍋裝的可是我們渝州碼頭的千年文化。”
    不知不覺中，牛千祝的語氣態度相較之前已經發生了些許變化，言辭不再像剛開始的那樣激烈，同時他把站在一旁的侍候酒水的柯佳佳也叫到了桌上，說道：“你這女娃娃也坐過來一起吃，我們渝州人不興實北方那一套，都是一道幹活兒，婦人如何又上不得飯桌？”
    一聲“婦人”說得柯佳佳麵紅耳赤，羞赧不已。
    她倒不是因為那些老一代的女人規誡才沒上桌，事實上目前這一代的年輕人幾乎沒有人會在乎那些老規矩，不過即便是如此，在聽到牛千祝的這一番話後，她依舊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在心裏對這位滿口帶把的陵江仙也多了幾分敬意。
    頭一波下鍋的葷菜此刻已經燙熟了，牛千祝熟稔地將一片毛肚夾到油碟裏，同時還不忘對宋亦學和柯佳佳來一番說教：“這火鍋雖說都是這一鍋紅湯燙一鍋菜，但是這火侯時間卻又各不相同，比如這毛肚，就是適合在大火裏翻燙，差一分火候就不熟，多燙一分就老，要想吃到最香脆的毛肚，這講究的就是一個恰到好處，做人做事也都是這個道理，該做的事情要做得妥帖，但切記不能畫蛇添足。”
    說道這裏，牛千祝有意無意地看了宋亦學一眼。
    宋亦學知道牛千祝這是在告誡自己，趕緊點頭稱是，同時拿起酒瓶給牛千祝和自己各自滿了一杯。
    “晚輩自當謹記牛老的教誨。”
    將近小二兩白酒，被宋亦學一口而幹，隻感覺一股冰涼順著喉頭而下，然後就是一陣火辣辣的刺激，這渝州的江津老白幹相比起蜀州的那些大牌名酒來說，雖然少了些香醇，但是烈性卻更勝一籌。
    “我當年去到江津的時候，他們家還隻是個小酒作坊，這會都發展成個大酒廠了，這六十年安穩世道，才是人該過的日子啊。”牛千祝拿著個空酒杯好一陣感慨。
    看著牛千祝的樣子，宋亦學感覺他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此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