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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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國實施酒駕管理已經有些年頭了。
今天的一頓火鍋,宋亦學陪著牛千祝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回城的路上是柯佳佳在騎車。
不知道是這輛小蜜蜂真的快扛不住了,還是柯佳佳這個女司機故意在和宋亦學賭氣,總之這一路上竟是異常的顛簸。
宋亦學被晃得頭暈,好幾次都差一點吐了出來。
柯佳佳是個藏不住事兒的人,有什麽想法都會表現在臉上,她這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對於她心裏的那點想法,宋亦學清楚得很。
“不就是拒絕了給牛千祝當徒弟嘛,多大點事兒,佳佳你用得著這麽生氣嗎?”電瓶車上,宋亦學摟著柯佳佳纖細的腰肢,一張嘴就是滿口的酒氣。
“你說得倒輕巧,那可是煉氣士誒!更何況他敢一個人去貢嘎山,那山上可是有三位妖王啊,而且從他剛才要你轉達的那句話來看,他應該和我們方局還是老相識,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蜀州傳說中的那位劍仙。”
柯佳佳實在是想不通宋亦學有什麽理由去拒絕一位煉氣士。
“你以前不是老猜測那位傳說中的劍仙就是九老嗎,怎麽,吃一趟火鍋就動搖了?柯佳佳同誌,立場要堅定啊。”宋亦學借著酒勁,雙手在柯佳佳腰間不老實的遊動著。
“這麽一份天大的機緣都讓你給拒絕了,你還有心情鬧,快把你的鹹豬手給我拿開。”柯佳佳嘴上雖然如此說著,但實際上卻也並沒有阻止宋亦學的動作。
宋亦學哈哈笑道:“我現在心情可好著呢,剛才我已經給老冀頭發了消息,他說我的轉正申請明天就能批下來,差不多下周就能直接轉正,這事情難道還不值得高興嗎?”
宋亦學繼續說道:“至於拒絕牛千祝的事情,我自然是有我的考慮,就算他真的是劍仙我還是不會答應,再厲害又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在精神病院過日子。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們的安全自然有國家保障,學一身打打殺殺的本事用來幹嘛?是想要去江湖上快意恩仇?還是說像外事處那些瓜娃子一樣整天去和妖靈拚死拚活?這年月啊,越厲害的死得越快,真正能過上太平日子的還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柯佳佳沉默著沒有說話,隻是有些厭煩地把宋亦學那隻不老實的手從她腰上給撥開了。
她覺得剛剛說出這句話的宋亦學和他以前認識的宋亦學不一樣了。
以前吧,覺得他雖然喜歡耍些小手段,搞些投機取巧的花樣,但這也側方麵說明了他有上進心,她之所以願意和宋亦學一起過,最看重的也就是這一點,但是沒想到宋亦學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由得讓她心中好一陣失望。
“佳佳你是練過武的,肯定對那些劍仙大俠心馳神往,我們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想法當然也不一樣,我是喜歡投機專營,可這也得分個行當不是,能掙錢的活兒,我百十個願意,可是要提著腦袋去掙錢,我情願當一輩子窮光蛋,平妖除魔的事情,我不是那塊料,也不缺我這一號人,當初之所以報考公務員,想的也就是個升官發財,覺得自己腦袋比別人靈活,肯定能幹出個名堂,然後把老娘接到城裏來過幾天舒服日子,再想遠點,那也就是娶個媳婦,生個娃,要是以後我兒子想當英雄,我絕不攔著,可是我嘛,我還想著留著這條命給老娘養老送終……”
江津老白幹的後勁上來了,宋亦學感覺腦袋暈乎乎的,脹得厲害,稀裏糊塗的說了一大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麽東西,隻是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話,惹得柯佳佳一路上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小蜜蜂晃晃悠悠地馱著兩人回到了單位,雖說吹了一路涼風,可是宋亦學的那股酒勁還是沒有過去,在下車的時候腳下一滑,還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柯佳佳怔怔地站在旁邊,注意力全部被眼前的景象給吸引住了,竟沒有去理地上宋亦學。
宋亦學吃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順著柯佳佳的目光看過去,一時間他也驚住了,殘留的酒意在頃刻間消散,腦瓜子一個激靈,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在妖靈局大院內,騰龍國旗與妖靈局旗幟同時降下了半旗。
外事處大樓門口的廣場上,此刻站滿了人,全部清一色的穿著莊重的黑色製服,神色肅然。
在人群的旁邊並列停放著十六具棺材,每具棺材上都蓋著一方鮮紅的國旗。
一輛帶著妖靈局徽記的黑色大巴車開進了院子,從車上走下來一大群人,與院子中這些身穿外事處製服的健碩男人不同,大巴車上走下來的或是帶著孩子婦孺,或是白發蒼蒼的老人。
唐副局親自走到大巴車前,將這些烈士家屬接了過來,並將這十六位在雪豹王叛亂事件中犧牲的烈士的隨身遺物各自交到家屬手中。
所有的家屬都來到自己烈士的棺材前,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掩麵而泣,甚至有一位老婦人舉著拐棍對著唐副局破口大罵。
對此,唐副局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臉上帶著深深的歉意,老來喪子,他能夠深切地體會到這個老婦人的痛楚,因為在四年前,他也有和這位老婦人同樣的經曆,隻是他把這份痛苦一直掩飾得很好,在單位裏,他依舊還是那位單位裏最愛開玩笑的副局長。
絕大多數的烈士親屬都神色悲慟,但也有兩個例外。
其中一個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孕婦,臉上畫著清淡的妝容,打扮得很漂亮,她就靜靜地站在亡夫的棺材之前,一隻手拖著肚子,另一隻手撩了下自己耳邊散落出來的頭發,臉上依舊帶著淺淺地笑意,就像是以前每次見到丈夫時那樣。
另一位是個七八歲大男孩,此刻孤伶伶的站在最前麵的那具棺材前,他臉色暗黃,身形瘦弱,看上去病怏怏的,然而與常人最大的不同,還是他那雙眼睛,居然目生雙瞳,每一隻眼珠子裏麵都長著兩個瞳孔。
這男孩呆呆地站著,顯得有些木訥,也看不出喜悲,隻是對著棺材一個勁的點頭。
唐副局看著這個瘦弱的男孩,對著身旁的外事處長夏良才問道:“這是何應國的兒子?他不是一直沒結婚嗎?”
夏處長苦笑道:“不是親生的,就老何那個性子有哪家姑娘願意嫁給他?這孩子是五年前去西川出任務回來的時候,老何在高速公路邊撿回來的,當時這孩子一身都是病,身子骨比現在都還要差很多,而且還是個天生重瞳子,在西川那邊這東西不吉利,估摸著是被爹媽給扔了。”
唐副局有些意外,旋即問道:“這孩子就一直跟著何應國到現在?”
外事處的夏處長歎了口氣,回答道:“老何把這孩子帶回去後一直在給他看病,現在身體稍為好一些了,不過性子還是有問題,不喜歡說話,好像智商上也有點毛病,我們都勸過老何,讓他把這孩子送孤兒院,他也答應了,說等這孩子身體再好一些就送過去,老何他呀,是怕這孩子去了孤兒院受欺負,咽氣時都還在說這事,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孩子。”
唐副局看著眼前的孩子沉默許久,然後問道:“這孩子叫什麽名字?”
夏處長隨即說道:“何平安,老何給起的名兒。”
唐副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對於何應國這個人,唐副局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也知道他的光輝事跡。
何應國是局裏典型的實幹派,有二十年多年的外勤經驗,身上的功勳不計其數,但是出事太激進了一些,屢屢犯錯,以至於當上隊長後就一直得不到升遷。
何應國加入外事處以來,參加過大小上百次實戰任務,負傷將近六十次,重傷十多次,每次任務他都是衝在最前麵,即便是當上了第一行動大隊的隊長之後這一點也沒有改變。
唐副局沒有想到的是,何應國這樣的二愣子居然還會收養孩子,而且這事情自己居然還不知道,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對於下麵一線人員的關心還是太少了些。
十多輛黑色靈車停靠在了大院門口,伴隨著莊嚴肅穆的音樂,外事處全體戰士開始向這十六位戰友進行最後的告別。
十六具披著國旗的棺材被送上了靈車,而何應國的那具棺材,是唐副局與夏處長親自抬上車的。
宋亦學站在遠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不過也僅僅就是如此而已,無論是他還是柯佳佳也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去參與這場告別儀式的意思。
外事處和內務處雖然同在一個大院裏,但是兩邊其實分得很明白,外事處如今全部現役人員,要麽是一線戰士,要麽是從一線上退下來的老幹部,總之,他們對於內務處的那些整天隻能在辦公室裏和資料檔案打交道的文職人員是有些瞧不上眼的,而內務處為了表示回應,自然也不會給他們什麽好臉色看,久而久之,就成了現在這樣兩個部門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
“他們就是你口中的瓜娃子?”柯佳佳望著逐漸遠去車隊,聲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諷刺。
“在我看來,還真是的,不過於社會來說,他們都是英雄。”宋亦學朝著語氣很平靜,但是卻躬身朝著車隊的方向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