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這種執拗的思想很難改變，袁斌作為下級，自然不能來硬的，隻能絞盡腦汁的想辦法說服對方。
    “趙書記，您當年的改革，是形勢所迫。如今想要改變石橋的現狀，同樣也要動一動改革的腦筋。”
    言外之意，你當年改革，是英明的舉動，如今時過境遷，現在我走你改革的路，也是形勢所迫。
    當年你改革的時候，感受到了外界的阻力，知道突破阻力有多難受，就不要為難今天的年輕人。
    趙玉東聽明白袁斌的意思。
    盡管袁斌的表述溫和含蓄，他仍然覺得心裏不舒服。
    這是一種十分微妙的家長心理。
    趙玉東把自己看成是石橋的家長，自己的孩子不聽話，怎麽管都不過分，可他不允許別人說半點不好。
    趙玉東思考了一會兒，鐵著臉說道：“袁斌，如果你改革的結果，是讓大量的工人失業，無處可去，讓石橋人民受苦，我不答應。”
    袁斌聽到這句話卻暗自竊喜。
    他正愁不知道如何把更多的話說到趙玉東心裏去，對方直接把突破口給送了過來。
    “趙書記說的對，您是石橋人民的老領導，我是您的接班人，和您有著同樣的信念，讓石橋人民受苦，我也不會答應。”略做停頓以後，袁斌又加了一句，“所以我才想要改革。趙書記，如今三家采礦廠在某種程度上，都已經偏離您當年設計的軌道，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這三家采礦廠的出現，是趙書記當年的佳作，我相信您一定也不願意看著它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我知道以您的能力和對它們的愛，可以保證您在任的時候，它們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可是十年以後呢？趙書記總有退休的一天，到時候誰還會給這三家采礦廠當護盾？
    真到了那個時候，情況隻會變成更加糟糕，如果說這三家采礦廠目前的狀態隻是有點糟糕，到了那個時候，它們恐怕會變成三顆炸彈，我猜您肯定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它們走向滅亡！”
    趙玉東不是糊塗人，知道這番話雖然頗為刺耳，但卻是實情。
    下麵的人對他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可袁斌今天拿過來的數據就擺在眼前。
    這些真實的數字告訴他，石橋市三家采礦廠的問題，都已經到了相當的程度，袁斌說的沒錯，改革是有必要的，否則情況隻會一天天變得更糟。
    趙玉東沉默不言的時候，袁斌又小心的補了一句話：“趙書記，我這樣做，其實也是在努力維護您的利益。您當年引以為傲的榮譽，如今蒙上了一些灰塵，我想幫您把它們擦幹淨。”
    聽到袁斌說的這句話，趙玉東的態度溫和下來：“袁斌同誌，你的確是個有能力的幹將，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你，有些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就算我肯支持你，這條路你也未必走得通。”
    然而對於袁斌而言。他已經聽到自己想聽的話了。
    袁斌並不指望趙玉東在這件事上幫忙，對方隻要不使絆子，他就感謝上帝了。
    “趙書記，您是改革派的前輩，是我學習的楷模，隻要能學到您身上的精神和方法，我相信不管前麵的路有多難走，我都能走得通。”
    聽到這句話，趙玉東笑了出來，眼神裏對袁斌滿是欣賞。
    他越發覺得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自己是早年的改革派，現在的保守派。
    但袁斌簡單的一句“您是改革派的前輩”，就把兩人在立場上徹底拉入同一陣營。
    趙玉東把袁斌叫過來，最初本是想給他個下馬威的，結果聊了幾句以後，讓袁斌活生生給變成了戰友關係。
    袁斌離開前，他補上了一次握手，看著袁斌說道：“後生可畏，加油幹吧。”
    袁斌離開趙玉東的辦公室後，在門口剛好碰到了趙玉東的秘書。
    趙玉東秘書並不知道兩個人聊得很好，還以為趙玉東對袁斌仍舊是先前的態度。
    此時的他仍舊沒給袁斌好臉色。
    “袁代縣長，要走了啊？”
    袁斌白了他一眼。
    對方立刻就落下臉來：“你挺傲慢的嘛，去石橋當縣長是不是委屈你了？”
    兩人的對話被正要出門的趙玉東聽到，他高聲斥責自己的秘書：“你怎麽和袁斌同誌講話呢？”
    趙玉東秘書沒想到自己的領導會忽然變臉，不由得一愣。
    趙玉東繼續瞪著他道：“還不趕快給袁市長道歉？”
    趙玉東秘書不敢忤逆領導的意思，對著袁斌略一彎腰：“袁市長抱歉...”
    袁斌淡然一笑：“沒什麽，犯不著道歉。趙書記，我先走了，改日有機會再過來拜訪您。”
    趙玉東客氣的朝他擺手。
    目送袁斌離開後，他對自己的秘書說：“袁斌是個人才，這種人不能得罪。”
    趙玉東秘書連忙彎腰點頭。
    雖然得到了趙玉東的支持，回到石橋以後，袁斌反而改變了策略。
    他覺得趙玉東說的沒錯，三家采礦廠是石橋的經濟命脈。
    這三家企業和石橋市政府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複雜關係，太急於動手，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一旦他因為這件事，動了大多數人的利益，那就等於把自己置於十分危險的境地。他決定從長計議，先從其他的工作入手。
    這幾天，商溪雲時不時就給袁斌打電話，訴說她賣水果時的一些見聞。
    袁斌聽著並不覺得煩。
    看到商溪雲的生活發生了改變，他也發自內心的高興。
    今天的商溪雲和往常一樣，給袁斌打電話：“哥，我最近碰到幾個大客戶，這些人每天都來買好幾次水果。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政府的人，買水果要去送禮麽？可是我賣的水果也沒有包裝啊，送禮根本拿不出手。還是他們真的這麽能吃水果？”
    她和袁斌正聊著，幾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圍了過來。
    商溪雲以為這幾個女人也是過來買水果的，匆匆掛了電話，隨後就過來招待。
    “幾位大姐看看買點什麽？”
    其中一個女人對身邊的其他人說：“就是她，這個賤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