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袁斌一上來就問這個問題，陳振東會非常警覺，回答問題也會小心翼翼，袁斌也很難問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然而剛才非常好的聊天氣氛，既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也讓陳振東放鬆了警惕。
    他能在這種時候適當的講一些真話。
    “袁市長，楊局長這個人怎麽說呢？我個人覺得他有點軟。”
    袁斌微微一笑：“這話怎麽說？”
    陳振東繼續說道：“我感覺他打擊犯罪分子的力度並沒有那麽大。”
    袁斌明知故問道：“石橋有哪些個犯罪團夥沒有被打擊到麽？”
    一說到這件事，陳振龍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市長，您沒石橋多長時間，有些事情可能還不知道。石橋這個地方有一個黑社會組織...”
    袁斌問道：“我聽說這裏有個黑社會老大名叫趙龍旗，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
    陳振東睜大眼睛：“市長，我說的就是他！這個趙龍旗非常囂張。”
    袁斌繼續問他：“你們是警察，他是犯罪分子，他如果真的犯了罪，就把他抓起來，這件事很有難度麽？”
    陳振東用力搖頭，腦袋都要晃掉了。
    “市長，想我當年還在上學的時候，天天看香港拍的黑幫電影，以為黑社會就是一幫混混拿著砍刀在街麵上打打殺殺。等我真正接觸了黑社會，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或者說香港本地的黑社會，和咱們內陸的情況完全不同。”
    陳振東隨後詳細給袁斌講解了趙龍旗在石橋的發家史。
    陳振東說，趙龍旗和絕大多數的黑惡勢力一樣， 都是從強硬的商販手段開始起家。
    所謂的強硬商販，指的是他們並不會主動研究經營什麽樣的項目會賺錢，而是先看其他人幹什麽賺到了錢，然後他們就會搞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
    陳振龍自己把這個行為稱之為暴力開道，壟斷經營。
    趙龍旗當初壟斷的行業，說起來也頗為戲劇性，竟然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放在眼裏的收廢品。
    很多人對收廢品這個行當的認識，還停留在“撿破爛”的階段，殊不知這個行業已經發展成一個環節眾多、，分工細致、價值可觀的循環經濟產業。
    當初這個行業在石橋，已經有人做的很好，結果趙龍旗通過恐嚇和威脅，硬生生把這個行業從對方的手裏搶過來自己幹。
    對方最初當然不願意，也嚐試過報警。
    然而趙龍旗在這方麵很有經驗，他並不是直接上暴力手段，更接近於耍無賴的方式。
    比如對方要開車運貨的時候，他直接把自己的貨車停在人家的車子前麵，不讓對方走。
    或者偷偷給對方收來的可燃物放火，他做的非常隱蔽，警方就算去了也找不到明確的證據。
    屢次三番的折騰，那個把收廢品做出一定規模的人，隻能放手不幹，趙龍旗也就順理成章的接手了這個買賣。
    聽到這裏的時候，袁斌回想起剛才妻子劉思彤的分析。
    她懷疑趙龍旗和趙天鷹兩個人有關係，現在看來，這種猜測非常靠譜。
    趙龍旗一開始就把動靜搞這麽大，說明已經具備了相當的經驗，而且他背後也一定有人支持。
    這個人極有可能就是趙天鷹。
    陳振東繼續講趙龍旗後麵的發展。
    利用收廢品這個項目，趙龍旗迅速賺到了第一桶金，接著他又開始開地下賭場，同時也開始放高利貸。
    絕大多數黑惡勢力，也都是同時經營這兩個項目。
    很多賭徒輸紅了眼，就會四處借錢想要回本。
    而一般這樣的賭徒，身邊的親戚朋友都會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他能借到錢的方式，基本上也就隻有高利貸。
    借上高利貸，對於很多人而言，就是地獄模式的開始。
    之所以叫高利貸，其利息滾雪球的方式，足以榨幹每一個借貸的人。
    到期了以後還不上錢，之後就會低價變賣自己的房子，車子，以及手裏一切有價值的東西。
    很多借高利貸的人，妻離子散都算是比較輕的後果，更有甚者，斷胳膊斷腿，甚至丟命的都有。
    其中一小部分人，會因為還不上高利貸，轉而給黑惡勢力賣命，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到了這個階段，趙龍旗由於犯罪手法升級，便開始權力尋租，黑白勾結。
    他開始花極高的價錢，極力拉攏腐蝕公職人員，編織自己的保護傘。
    這些被他腐蝕的保護傘，不僅為其通風報信，包庇他的罪行，縱容他犯罪，很多人甚至直接參與利益分配。
    聽到此處，袁斌詢問陳振東，石橋都有哪些人是趙龍旗的保護傘。
    結果陳振東的嘴非常嚴，一個也沒說。
    袁斌也能理解他，陳振東作為警察局的副局長，一定也是黑白兩道重點關注的對象。
    他今天能和袁斌講出這些話，說明他並沒有接受趙龍旗的收買，此人絕對是有底線的。
    但他同時也處在危險之中。
    假如他明目張膽的公然和那些人作對，下場不堪設想。
    陳振東說，如今的趙龍旗，已經到了黑惡勢力的第三個階段：以商養黑，以黑護商。
    這個階段的趙龍旗，已經完成了相當規模的原始積累，開始成立公司，給自己的產業披上合法的外衣。
    陳振東特別提到了四季酒店，還特別介紹，四季酒店本名叫龍旗酒店。
    某次上麵有大領導過來檢查，走了以後，酒店就突然更名為四季酒店。
    袁斌聽後不禁皺了皺眉，問陳振龍：“是哪個領導過來檢查，你有印象麽？”
    陳振東回道：“市長，我當時正在外地培訓，對這件事沒什麽太多印象。這事我也是聽人說的。”
    袁斌不想難為陳振東，繼續問他：“以商養黑我明白了，你再解釋一下什麽叫以黑護商。”
    陳振東解釋道：“趙龍旗雖然經商，但他黑社會的底色沒變，他會利用自己黑社會的背景和手段，來為自己的商業活動保駕護航，去打壓競爭對手。市長，我就這麽說吧，如今的趙龍旗在石橋，完全可以隻手遮天。”
    袁斌輕描淡寫的問了陳振東一個問題：“你害怕這個趙龍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