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宗年的心情很複雜，堵堵的。
    那是一種他明明知道真相，卻不得不順著趨勢把自己的朋友推向被審判位的無力感。
    盡管每個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為了迷惑他人的手段。
    下車時，顧宗年的眼眶有些紅。
    “謔~”宋平清震驚了一下，“這是幹什麽呢？”
    “你管我。”顧宗年悶著頭往裏走，好像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宋平清這才慢慢悠悠地跟上，仿佛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別看顧宗年在公司裏是說一不二的顧董，實際上他才是他們這一圈人之中最感性最矯情的那個。
    宋平清大概知道顧宗年為什麽難受，但眼下他就得難受著。
    按理來說，宋平清已經不是星耀集團明麵上的股東了，不應該參加這樣的會議。
    但當初宋平清和慕容雪把股份轉移給家裏人時，顧宗年給了她們一人一個“營銷總監”的職位，好讓她們可以以另一種身份參與到集團的決策中來。
    總之是隻每個月開個最低薪資的掛名營銷總監，本質上還是公司的董事，眾人都很懂事地沒對這件事提出什麽意見。
    想提意見也不敢，前幾年顧宗年在星耀狂抓商業間諜，那種動不動就請人品嚐牢飯的行事作風早就奠定了他在公司說一不二的基礎。
    這會兒隻是掛名開個底薪而已，最好別跟老板對著幹。
    批評宋平清這件事，除卻會損傷到宋平清的名聲之外，也在顧宗年的榮耀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於是到了這種時候就開始有人翻舊賬了。
    幾個不知道是被慫恿了的，還是腦子不好使的，直接在會議室拍著桌子說：“這麽小的年紀能有什麽本事？當初股權轉出去了她就不應該再出現在星耀的會議室！”
    “還有顧董。任人唯親！您自己做出來的決策倒要所有人都跟著收拾起爛攤子了！”
    “哎，今天的重點是宋平清，你不要搞錯了方向。”立刻有人提醒了前者。
    這種討伐聲簡直此起彼伏。
    顧宗年敢打賭，如果不是自己前幾年的手段凶狠，又看在宋平清不過是剛剛成年的份兒上，這聲討的聲音一定會更加高昂。
    宋平清聽來聽去，突然發覺這些人爭執起來的根由為的是揣進他們自己兜裏的那點分紅，而不是所謂“把股權賣給外國人”的立場。
    想要抱緊祖國母親大腿必然要低價售給官方許多股份，這就意味著現有股東的利潤縮水。
    宋平清無所謂這些謾罵，卻更在意這謾罵之下透出來的那種利益至上的觀念。
    唉...星耀的這些個高管們還是缺乏了一些紅色精神，星耀想要真的成為民族企業，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不過與之相比的，是另一夥人的沉默。
    尤其以宋平清曾經點名懟過的銷售部和技術部，沉默地最久。
    當眾人批判地有些累了，開始紛紛喝水休息時，突然有一個特別自信的聲音響起。
    “我認為必須把宋平清驅逐出公司！”
    宋平清視線轉移到那人的身上，心中忍不住“嘖”了一聲。
    不是，這年頭，紅箭頭都這麽狂了嗎？
    還是被送出來當靶子，想探路看看事情真假的？
    “來，說說你的理由。”顧宗年立刻就讓他繼續說下去，看起來心情很好，右手放在桌麵上，時不時地轉動著指尖的那隻簽字筆。
    一起長大的人，很多行為習慣都很接近。
    宋平清聽到簽字筆時不時掉落在桌麵上的聲音，有些想慕容雪了。
    也不知道她那邊的事情順不順利。
    這會兒的顧宗年，隱隱給人一種“他就是要把宋平清徹底驅逐出董事會 ”的感受。
    除了最熟悉顧董的那幾個員工，沒有人察覺到任何異樣。
    “宋平清想把股份賣給美麗國人！這才是最重要的！人人都知道我們和水果公司是競爭對手，宋平清這麽做就是用心不良，其心可誅。”
    宋平清心道：哇哦，好一個義正詞嚴紅箭頭啊~我要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還真要以為自己是個終極大反派了呢~
    “說的有道理。”
    顧宗年放在桌下的左手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如果這會兒有其他員工低頭去桌下撿東西，一定能注意到這一點。
    顧宗年麵上卻似乎很滿意這個人的發言，輕咳了一聲：“你這個思路不錯，是哪個部門的？”
    “我是技術部的！我不能接受我們辛辛苦苦研發出來的東西被宋平清賣給美麗國的人！”
    那紅箭頭繼續大聲嚷嚷，眼神卻落在了技術部的負責人姚總監身上，似乎要逼著對方表態。
    姚總監神色微有不悅，然而驟然被這樣架起來，她也隻能說上一句無關痛癢的話：
    “我們研發出的技術不能被泄露出去。”
    這就是句廢話了，半點兒沒往宋平清的身上攀扯。
    “今年年初，技術部的新技術被泄露過一次，當時已經查出了一個內鬼。”那紅箭頭不依不饒，“現在看來，說不定就和宋平清相關。”
    這就是欲加之罪了。
    “那會兒宋平清不在國內...”
    也有人試圖為宋平清辯解。
    唉...真是江湖險惡人心難測。
    這開口為宋平清開口辯白的，竟然是當初被宋平清嗆到被120拉走的那一位銷售部安總。
    那紅箭頭立刻開口：“她不在國內，並不意味著她不能派人做這些！”
    “宋平清當年為了增加兒童手環的基層覆蓋做出了那麽大的努力，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安總從一開始，就屬於不相信宋平清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那種人。
    如今眼看著宋平清背上的“鍋”越來越多，越來越重，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是宋平清做的？！”
    他其實和許多家長的狀態一樣，雖然整天覺得自家孩子這兒不好那兒不好，需要好好教導點撥，但也對自家的孩子保有絕對的信任。
    可見人的“爹味”和本質上的好壞並沒有什麽必然的關係。
    要麽是他能從藍箭頭變成紫箭頭呢。
    顧宗年多少有些發懵：？？？不是？他倆之前不是那麽不對付嗎？
    宋平清卻是在心中“哇塞”：哎呀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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