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宗年沉默了一瞬，顯然裏麵還有一些別的辦法，失蹤案隻是到了做不到棄之不顧時不得不用的那一種。
    但這話他不能說，隻是含糊地“嗯”了一聲，把話題轉向了另一個方向：“但聞家大公子那件事不是我幹的，是他自己跑的。”
    “在京城這片地界，聞尚書府這種地方，我們江湖門派哪兒來的膽子闖進來？”
    “隻是後來流言傳得太廣，江湖上知道百花門的，都覺得是我把人帶走的，所以我便想來京城找著他，討個說法看看怎麽解決。”
    這答案在意料之內，突然從天上降下來一口扛不住的大鍋，顧門主自然要想辦法解決。
    聞尚書當下不過被“新學”推廣所能夠帶來的虛名吸引了注意力，宋平清和慕容雪能這麽快查到百花門上，聞尚書用心去查肯定也能查到。
    “我總不能拖著那麽多人一起回到深淵裏去。”
    宋平清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裏，而是有些意外地問道：“聞家大公子還在京城？”
    “是，他還在京城。從聞家離開躲起來還算容易，但京城進出都會嚴格盤查，他一個後院裏長大的小公子想跑出去的確比較難。”
    “不過他也不是一直沒有動作，這些日子如果不是他一直想法子拖延聞尚書找小公的速度，可能聞二公子那腳早就保不住了。”
    屋子內靜默許久，屏風後卻突然響起一聲輕咳。
    宋平清和顧宗年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宋平清是從容不迫地起身行禮：“殿下。”
    顧宗年則是完全沒想過這裏居然還有個人，被嚇得。
    慕容雪從屏風後走出來，伸手扶起宋平清，目光卻落在顧宗年身上：“你那百花門在整個大鐵各地都有？”
    “是。”
    這被查出來是遲早的事，顧宗年無法隱瞞。
    “那便先帶孤去看看京城的百花門吧。”
    京城的百花門據點，在京西貧民區的一處慈幼院。
    幾人帶著幾個侍衛輕裝快馬，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出現在了京城西區，到了不便騎馬的擁擠小巷，果斷下馬步行。
    還沒進院門，就聽見裏麵孩童的聲音傳出來：“阿辭哥哥，啟明哥哥怎麽這麽久都不來看我們了？”
    “是啊阿辭哥哥，他還好嗎？他那麽漂亮，會不會被人欺負了？”
    宋平清腳步一頓，看了顧宗年一眼。
    顧宗年頓時有些訕訕，有種想去別人的領地裏搬石頭，結果沒搬動的尷尬。
    三人一起走進去，院內短暫地嘩然之後，陷入了死水一般的寂靜。
    除了幾個幫忙打雜的婆婆，慈幼院中少有女子過來，這還是第一回。
    尤其是慕容雪那一張冷臉，就連朝中重臣看了都要腿抖三抖，更何況是這些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孩子了。
    幾個小孩瑟瑟發抖地縮在一邊。
    院子內做什麽的都有。
    織布的，繡花的，納鞋底的，洗衣服的，劈柴的。
    甚至還有拿著竹條編籃子的。
    各司其職，儼然一個運營有序的小世界。
    此時，這裏因為她們的到來而暫停運作，每個人都如同鵪鶉一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挪動不敢說話。
    沈辭完全沒料到宋平清會這麽快查到這裏，下意識在她和那些孩子中間攔了一把，但在看清楚她身旁跟著的顧宗年時，又默默退到了一邊。
    宋平清歎了口氣，從腰間解下玉佩丟給身後跟著的嚴闕：“去通知吳啟明過來吧。”
    既然吳啟明也來過這裏，便是對百花門上過心思，與其讓心腹的心裏一直憋著這口氣，不如讓他抒發出來，以後安心為自己幹活。
    這一日，皇太女坐在百花門的院子裏，聽了一下午的家長裏短。
    起先這些男子還會因為她的冷臉而不敢多說，可直到後麵發現不論他們提起什麽，麵前的貴人都不會生氣，這才大著膽子將這些年在家裏受到的所有委屈說出口。
    有明明善於織技繡藝，織繡出來的所有產物都貼補了家裏，卻還吃不飽飯的。
    有隻是因為掉了一張帕子，就差點被家裏人活活打死的。
    有自小受到苛待，明明已經十五六歲，看起來還沒到十二三的。
    有差點被買進青樓，打傷了人牙子才跑出來的。
    有因為被扣上勾引小姐的帽子，被主夫打了一頓毀掉麵容趕出來的。
    萬般皆是苦。
    “你既然招惹不起聞尚書，為什麽還會去救聞二公子？”宋平清問顧宗年。
    “聞家大公子的父親當過正室夫郎，他的名下略有些薄產。他說隻要能把二公子也救出來，他就願意加入百花門，幫助經營門內產業。”
    顧宗年給出的理由很實際：“百花門中不能隻有會在後麵織布繡花的人，而是需要這樣能夠走到前麵，支撐起一片天地的人。”
    “就沒想好事後怎麽逃？”
    顧宗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沈辭...他原本是主動要去頂罪的。”
    “他說他一個人換來更多人的活路，不虧。”
    “顧門主。”慕容雪扯住韁繩，讓馬匹停下腳步，看向顧宗年，“孤若是讓你在早朝時上殿作證，你可願意？”
    顧宗年隻問：“他們能否不歸家？”
    “孤會盡力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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