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霧氣裹著血腥味滲進衣領，周塵將玉佩殘片收進鹿皮囊時，殷鴻已經用火折子燎焦了傷口邊緣。
    風無痕的劍氣在密林劈出三裏長的豁口，三人踩著露水浸透的枯葉往黑市方向疾行。
    "那星紋當真無礙？"殷鴻第五次扭頭看向周塵右手。
    青銅碎屑凝成的光紋已經隱入皮膚，在腕骨處結成七芒星圖案。
    周塵用纏著繃帶的左手撥開橫斜的荊棘，腐葉下的機關齒輪殘片硌著靴底："柳如煙認得這個。"三日前在黑市鑒寶閣，那位紅衣拍賣師對著龍紋玉佩瞳孔驟縮的模樣閃過腦海。
    辰時的黑市籠罩在瘴氣凝成的灰幕裏，周塵在石橋第三根欄杆敲出三長兩短的暗號。
    當柳如煙掀開鬥篷現身時，發間金步搖纏著的蛛絲正簌簌抖落熒光粉。
    "周公子竟能從千機閣活著出來。"柳如煙倚著青石浮雕，丹寇劃過他腕間星紋時，三隻血玉鐲撞出蠱蟲振翅的輕響。
    她身後十二盞浮空燈籠突然暗了三盞，東南角的陰影裏傳來鐵鏈拖曳聲。
    殷鴻的刀柄撞開試圖摸向他包袱的鼠臉侏儒，周塵將兩枚渡劫境妖獸晶核放在石台上："我們要天權盟近三年的交易名錄。"
    柳如煙纏繞發尾的指尖頓了頓，燈籠的光暈在她鎖骨處投下青鱗狀暗紋："奴家這兒的規矩..."話音未落，西北方突然炸開一團紫霧。
    二十幾個蒙麵壯漢踹翻了藥材攤，淬毒的鐮刀正架在駝背老者的山羊胡上。
    "是屠狼幫的人！"賣符咒的少女攥斷朱砂繩，三張爆炎符在掌心燃成灰燼。
    人群推搡間，周塵被撞向擺滿蠱蟲罐的木架，殷鴻反手劈碎飛來的毒蒺藜時，三個持斧大漢已然封住退路。
    "誤會！"周塵格開劈向麵門的斧刃，玄鐵斧刃在青磚劃出火星。
    殷鴻的刀背砸中偷襲者膝窩，那人慘叫著撞翻同夥的毒粉袋，黃煙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嗆咳。
    柳如煙早已退至閣樓飛簷，腕間銀鈴晃出尖銳蜂鳴。
    周塵在混戰中瞥見屠狼幫二當家腰間的玄鐵令——那本該屬於上個月死於秘境爭奪戰的青霞派長老。
    "三當家的姘頭在醉花巷養著三個麵首。"周塵閃至紅發刀客身後，這話是貼著對方耳垂說的。
    屠狼幫五當家剛劈開的劍勢突然轉向，淬毒暗器全數沒入正與殷鴻纏鬥的四當家後背。
    殷鴻趁機踹翻毒粉彌漫的貨架，迷眼的黃霧中響起周塵刻意壓低的嗤笑："聽說大當家最寵愛的玄孫...長得像城南說書先生？"
    屠狼幫內訌的怒吼蓋過了兵器相撞聲，賣胭脂的老板娘趁機拋出三十六根暴雨梨花針。
    當大當家怒吼著劈開混戰中心時，周塵正用銀針挑著塊帶胎記的人皮，那是從三當家情夫身上剝下的信物。
    "大哥！這胎記分明是..."二當家的狼牙棒突然轉向，砸碎了裝有毒蠱的陶罐。
    碧綠蠱蟲撲向正欲解釋的三當家，混戰中心瞬間化作慘叫煉獄。
    柳如煙捏碎第七隻銀鈴時，周塵腕間的星紋突然灼亮如烙鐵。
    閣樓陰影裏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某種比屠狼幫恐怖百倍的氣息在瘴氣中一閃而逝。
    殷鴻抹去濺在眼皮上的血漬，發現周塵正盯著滿地打滾的屠狼幫眾——他們潰散的瞳孔裏，都映著同樣的七芒星光斑。
    黃霧散盡時，屠狼幫已拖著五具屍體倉皇遁走。
    賣符咒的少女抹著眼淚將爆炎符塞進殷鴻手裏，駝背老者顫巍巍捧出半截千年何首烏。
    周塵後退半步避開這些謝禮，青布鞋尖在滿地狼藉中挑起塊染血的玄鐵令。
    "三日前醉花巷走水的鋪子，"他碾碎令牌表麵幹涸的血痂，"可有人見過穿墨綠短打的貨郎？"
    賣胭脂的老板娘突然打翻了針匣。
    她盯著玄鐵令背麵殘留的蛇形刻痕，嗓音發顫："上個月初七，兩個戴青銅麵具的黑衣人抬著口雕花木箱..."她脖頸浮現出細密汗珠，"箱角滲出的液體，把青石板蝕出了七星連珠的孔洞。"
    殷鴻用刀尖挑起塊尚未融化的毒蒺藜。
    這種產自南疆的暗器在黑市向來有價無市，而屠狼幫方才足足撒了半斤有餘。
    周塵蹲下身，指腹擦過青磚上殘留的紫黑色粉末——正是三日前他們在千機閣密室見過的噬魂蠱蟲殼。
    閣樓飛簷傳來銀鈴輕響，柳如煙提著盞琉璃燈緩步下樓。
    她發間金步搖少了三串流蘇，裙擺沾著蠱蟲體液凝成的碧綠晶粒："天權盟去年收購了七百斤血髓晶。"燈影晃動間，她鎖骨處的青鱗暗紋竟與周塵腕間星紋產生共鳴，"這種材料除了煉製九幽鎖魂陣，還能熔鑄破界刃。"
    周塵瞳孔微縮。
    破界刃需以渡劫境修士脊骨為刃胚，正是千年前導致玄天宗覆滅的禁忌法寶。
    殷鴻的刀柄重重磕在石階上，驚飛了啄食毒蟲殘骸的烏鴉。
    "三天前西市交割的貨單。"柳如煙拋來卷纏著蛛絲的玉簡，在周塵接住的瞬間壓低聲音，"他們要的東西裏...混著半錢鳳凰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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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突然卷起滿地碎紙，周塵腕間星紋毫無征兆地發燙。
    他轉頭望向瘴氣翻湧的東南角，那裏有塊被毒液腐蝕成蜂窩狀的青石板——七星連珠的孔洞正滲出淡金色霧氣，與柳如煙提到的木箱滲液痕跡完全吻合。
    殷鴻用布條裹住拾起的蠱蟲殘肢，發現甲殼內側刻著微縮版七芒星。
    當更夫敲響子時的梆子時，周塵已經將收集到的線索在青磚上擺成星圖。
    缺失的最後一塊拚圖，是老板娘提到的青銅麵具人腰間懸掛的骨鈴——與三年前血洗無名劍派禁地的殺手佩戴的製式完全相同。
    黑市瘴氣在黎明前愈發濃稠，周塵將染血的玄鐵令按在星圖中央。
    令牌背麵蛇形刻痕突然活過來似的扭動，與星紋光芒交織成模糊的圖騰。
    殷鴻的刀尖懸在圖騰上方三寸，寒光裏映出半幅殘缺的陣法紋路——正是破界刃啟動時需要繪製的虛空引靈陣。
    柳如煙倚在閣樓窗邊，指尖纏繞的蛛絲正將某個訊息傳向黑暗深處。
    她望著周塵收集毒蒺藜的背影，金步搖在風中發出近似冷笑的叮咚聲。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瘴氣時，周塵突然攥緊掌心的鳳凰羽碎片——這是今晨從駝背老者袖口掉落的，而老者堅持說自己從未接觸過這類神物。
    殷鴻擦刀的動作頓了頓。
    刀刃倒影裏，最後幾縷金色霧氣正從七星孔洞鑽入地底，在地脈深處匯聚成隱約的龍吟。
    周塵用銀針挑起星紋表麵凝結的血珠，在青磚上畫出個殘缺的符文——與破界刃圖紙角落的標記重疊時，竟與無名劍派藏書閣某本禁書扉頁的圖騰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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