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鮫囚月:武虞姬將軍與人魚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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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虞三年秋,神奈川之濱的風裹著鹹腥,卷得瀧荻月歌的猩紅披風如燃著的火焰。
    她勒住胯下的“踏雪”,手中長刀“青嵐”還滴著海寇的血,目光掃過灘塗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眉頭卻未鬆半分。
    “將軍,海寇主力逃向深海,是否追擊?”
    副將單膝跪地,甲胄上的海水順著鎧甲縫隙往下淌,在沙地上積成小水窪。
    月歌抬眼望向前方翻湧的黑藍色海浪,雲層壓得極低,像是要把整片海都壓進海底。
    她今年二十歲,作為瀧荻天皇唯一的女兒,卻不愛宮廷的錦衣玉食,偏要提刀上馬,成了武虞朝第一位女將軍。
    三年來她平定內亂、抵禦外侮,“瀧荻月歌”四個字,早已是軍心所向的旗幟。
    可惜,瀧荻天皇病重,她不能讓海寇擾亂天皇的病情。
    “追。”
    她聲音清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海寇擾我沿海三月,今日必斬其首,絕後患。”
    話音落,她雙腿一夾馬腹。
    “踏雪”嘶鳴一聲,載著她衝向海邊停泊的戰艦。
    甲板上的士兵見將軍親征,士氣大振,紛紛揚起風帆,十餘艘戰艦如利劍般劃破海麵,朝著深海駛去。
    海浪越來越大,船身劇烈搖晃,月歌站在船頭,衣袂翻飛,目光緊緊鎖定前方那艘插著骷髏旗的海寇主艦。
    她握緊“青嵐”,刀身映出她堅毅的臉龐——眉如遠山,眼似寒星,唇線利落,明明是女子的容顏,卻透著懾人的英氣。
    “放箭!”
    隨著她一聲令下,箭雨如蝗蟲般射向海寇船,對方也不甘示弱,投擲出燃燒的火球。
    一時間,海麵上火光衝天,喊殺聲、爆炸聲混著海浪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發疼。
    月歌縱身躍上敵艦。
    “青嵐”橫掃,瞬間砍倒兩名海寇。
    她身姿矯健如豹,在混亂的甲板上穿梭,每一刀都精準狠辣,海寇們聞風喪膽,紛紛後退。
    就在她即將逼近海寇首領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破空聲——是暗箭!
    她下意識側身,箭擦著肩膀飛過,卻還是帶起一片血花。
    疼痛感剛傳來,又一名海寇從側麵襲來,手中彎刀直刺她心口。
    月歌揮刀格擋,卻因肩頭受傷,力氣卸了大半,被對方的衝擊力帶得踉蹌後退。
    “將軍!”
    船上的士兵驚呼,想要上前支援,卻被海寇攔住。
    月歌穩住身形,咬著牙再次提刀,可肩頭的血越流越多,視線漸漸模糊。
    海寇首領見她受傷,獰笑著揮刀撲來,月歌拚盡全力抵擋,兩刀相撞,火星四濺。
    就在這時,腳下的船板突然斷裂,她重心不穩,整個人朝著翻湧的海浪墜去。
    “不——”
    她聽到士兵們的呼喊,卻隻能任由身體往下墜
    。冰冷的海水瞬間將她包裹,鹹澀的海水灌進口鼻,窒息感傳來。
    她想掙紮,可傷口的劇痛讓她連動一根手指都費勁,意識漸漸沉下去。
    朦朧中,她似乎感覺到有人抱住了自己,那懷抱溫暖得不像海水裏該有的溫度。
    她費力地睜開眼,隻看到一片銀光閃過——那是一條修長的魚尾,在深海裏泛著清冷的光,像月光凝結成的紫紗。
    月歌心中止不住的欣喜,緊接著,她便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無邊的黑暗。
    再次醒來時,瀧荻月歌聞到了淡淡的海腥味,還有一種清冽的草木香。
    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岩壁,頂部有個小口,透進細碎的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你醒了?”
    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海水般的清透。
    月歌猛地轉頭,看到一個少年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
    他穿著素色的粗布衣衫,紫色的短發鬆鬆地散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臉頰旁。
    皮膚是極淺的瓷白色,眉眼精致得不像凡人,尤其是那雙眼睛,是深藍色,又像是極淡的藍紫色,像雨後初晴的天空,又像深海裏最珍貴的藍寶石。
    “是你救了我?”
    月歌掙紮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肩頭的傷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少年連忙起身走過來,伸手想扶她,卻又在半空頓住,似乎有些猶豫。
    “別動,你的傷還沒好。”
    他的聲音很輕。
    “我在海邊發現你,就把你帶回來了。這裏是我家,一個海邊的洞穴。”
    月歌打量著四周,洞穴不大,卻收拾得幹淨整潔。
    角落裏堆著一些曬幹的草藥,石桌上放著一個陶碗,裏麵盛著淺青色的藥汁,散發著剛才聞到的草木香。
    “多謝你。”
    她頓了頓,問出最關心的問題。
    “我的士兵呢?我的船……”
    “我救你的時候,隻看到你一個人漂在海麵上。”
    少年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影。
    “海邊這幾日很平靜,沒看到其他船隻。你放心,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鎮上打聽消息。”
    月歌點點頭,臉上卻有些焦急。她是一軍之帥,更是皇女,失蹤這麽久,軍中定然混亂。
    可眼下她重傷在身,隻能先養好傷再說。
    “我叫月歌,你呢?”
    她報上名字,卻隱去了皇女和將軍的身份——在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暴露身份太過危險。
    少年抬起頭,藍紫色的眼眸裏映著洞口的陽光,像是有星光在閃爍。
    “我叫幸村精市。”
    他輕聲說。
    “月歌,你的名字真好聽。我的名字不過是父親去趕集賣魚時,母親生的我,那天家裏賣了很多魚,於是有了我這個名字。”
    月歌沒有懷疑,隻當他是個普通的漁民。
    接下來的日子,幸村精市每天都會給她換藥、熬藥。
    他的醫術似乎很厲害,那淺青色的藥汁塗在傷口上,原本劇烈的疼痛很快就緩解了,傷口愈合的速度也比她預想的快很多。
    白天,幸村精市會出去捕魚,回來時總會帶些新鮮的海產,還有海邊特有的野果。
    晚上,他會坐在洞口,給她講海邊的故事——講漲潮時的壯觀,講退潮後沙灘上的小螃蟹,講深夜裏會發光的水母,講遠處海島上的傳說。
    月歌躺在鋪著幹草的石床上,聽著他溫潤的聲音,看著他側臉的輪廓被月光勾勒出柔和的線條,心裏漸漸泛起一種陌生的情緒。
    她從小在宮廷長大,後來又入軍營,身邊的人要麽敬畏她的身份,要麽服從她的命令,從未有人像幸村精市這樣,不帶任何目的,隻是單純地照顧她、陪伴她。
    不過……還有那個人……
    月歌忍不住想到了那個高大黑瘦的身影,說起來,這麽多年,拋出去聯姻的因素之外,真的隻有他,還算是真心的了。
    可惜……月歌腦海中忍不住閃過幸村精市的臉,怎麽會有人長得這麽好看,這麽溫柔……讓她第一眼就怦然心動!
    這天傍晚,幸村精市回來時,手裏拿著一串貝殼手鏈。
    貝殼是淡粉色的,打磨得很光滑,串在細麻繩上,看起來很精致。
    “給你的。”
    他遞到她麵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我今天在沙灘上撿的,覺得好看,就串成了手鏈。”
    月歌接過手鏈,指尖觸到貝殼的微涼,心裏卻暖暖的。
    她抬起手,讓幸村精市幫她戴上。
    他的手指很細,指尖帶著海水的涼意,碰到她手腕時,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臉頰有些發燙。
    幸村精市也察覺到了,手頓了頓,然後快速幫她戴好,轉身去收拾漁網,耳尖卻悄悄紅了。
    洞口的夕陽漸漸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橘紅色,海浪聲溫柔地拍打著海岸。
    月歌看著手腕上的貝殼手鏈,又看向忙碌的幸村精市,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笑。
    或許,這場意外的墜海,也不算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