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微拖著滲血的左肩爬出沙坑時，晨星正墜向地平線。她反手將染紅的匕首插回靴筒，鎖魂鏈在晨光中泛著血線般的銀芒。
    忽然耳尖微動，轉頭望見三裏外歪斜的商隊旌旗——本該三十匹的駝隊，此刻隻剩七頭駱駝圍著熄滅的篝火，馬魁橫刀擋在馱著水囊的駱駝前，腰間玉玨已裂成兩半。
    "姑娘再晚來半刻..."馬魁抹去臉上血痂轉身，話尾戛然而止。
    二十丈外的沙丘上，昨夜被蠍群啃噬殆盡的屍骸竟集體站了起來，空洞眼眶裏飄著幽藍磷火。謝明微瞳孔驟縮，這些屍體分明被某種邪術煉成了"陰兵"。
    "退！"她扯斷頸間銀鏈擲向屍群。銀甲碎片在空中碎裂成星屑，觸及磷火的瞬間爆出刺目白光。
    陰兵隊列裏突然傳來孩童啼哭，最前排的腐屍"啪嗒"跪倒在地，露出後頸處暗紅的蓮花刺青。
    幸存的駝隊在正午抵達月牙泉。謝明微蹲在泉邊清洗傷口，忽覺水溫異常。
    指尖探入水中撈出個濕漉漉的羊皮卷，墨跡暈染處依稀可見"龍綃宮戌時三刻，取琵琶骨"字樣。
    還沒等細看，水麵驟然掀起漣漪，十二名裹著西域綢緞的刺客踏水而來。
    "小娘子好巧的手勁兒。"領頭的虯髯大漢獰笑著甩出流星錘，鐵鏈破風聲裏夾雜著金鐵交鳴。
    謝明微旋身避開致命一擊，袖中滑出的銀絲纏住錘柄，借力蕩向高空。駝隊中央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裝尼古丁的陶罐滾落沙地。
    "當心！"馬魁厲喝劈開冷箭。但混著毒砂的箭雨已然落下，謝明微踢翻水桶形成臨時屏障，卻見刺客們踩著水桶殘骸淩空躍起。
    最瘦小的蒙麵人指尖寒光一閃，謝明微突然感覺鎖魂鏈上的某處機關正在融化——那人竟用蠟油混合蛇毒偽造了鎖鏈的"弱點"。
    月牙泉對岸忽然傳來箜篌聲，九個戴著黃金麵具的舞姬踏著沙浪翩然起舞。
    謝明微眼前景象陡然扭曲，等視線恢複清明，發現自己被鐵鏈鎖在祭壇中央，腳下是栩栩如生的飛天壁畫。
    主祭者手持彎刀步步逼近，腰間玉玨碎片正嵌在祭壇凹槽裏。
    "謝家女兒的血，最配澆灌樓蘭神樹。"主祭黑袍下伸出布滿鱗片的右手，刀鋒映出謝明微鎖骨下逐漸浮現的血色蜘蛛。
    她突然咬破舌尖，血沫濺上壁畫的瞬間，整麵牆壁開始滲出黑血。
    "你們在怕什麽？"
    謝明微盯著主祭顫抖的刀尖嗤笑，故意用染血的手指劃過壁畫上某個殘缺的星座圖案。
    祭壇東南角突然傳來機關轉動聲，被斬斷的陰兵腐屍竟從密道爬了出來。主祭臉色大變，彎刀慌忙轉向失控的屍潮。
    混亂中謝明微掙脫鐵鏈，順手扯下祭壇帷幔裹住身軀。主祭突然拋出刻滿星圖的青銅盤，二十八宿方位與她鎖骨傷痕完全吻合。
    "你父親用三十年測算的樓蘭命盤，今夜子時三刻..."青銅盤被毒箭擊碎，馬魁帶傷從梁柱躍下，背後還跟著三個舉著火把的駝夫。
    "戌時三刻取琵琶骨？"謝明微突然想起羊皮卷上的字跡，反手將銀絲刺入主祭肩胛骨。
    "你們根本不是要殺人，是想用謝家血脈喚醒..."話音未落，月牙泉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泉水形成巨大漩渦露出沉在湖心的青銅棺槨。
    主祭突然發出夜梟般的尖嘯，斷臂處噴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西夏文符咒。謝明微隻覺鎖魂鏈灼痛難當，低頭發現銀甲碎片正與青銅棺槨產生共鳴，那些原本死寂的陰兵此刻竟全部轉向朝拜棺槨。
    駝隊趁著混亂衝出綠洲，卻在雅丹地貌遭遇連環陷阱。謝明微揮刀砍斷絆馬索時突然輕笑：
    "諸位可知為何真正的樓蘭遺址從不見於史冊？"她揚手撒出銀絲纏住十丈外的流沙漩渦，驚見沙暴中心漂浮著倒懸的城池虛影。
    "那根本不是海市蜃樓！"馬魁望著謝明微鎖鏈上跳動的火苗驚覺不妙。燃燒的銀甲碎片正在沙地上勾勒出完整的樓蘭地圖，而他們此刻恰好處在標注著"祭壇"的位置。
    突然有滾燙的熔岩從地底噴湧，謝明微拽著馬魁滾進岩縫，抬頭看見天空明月竟變成三隻血紅的眼睛。
    "三百年前國師用整個西域做陣眼..."她喘息著摸出貼身收藏的半塊玉玨，與馬魁破碎的殘片拚合瞬間，清晰看見星圖指向敦煌千佛洞。
    岩縫外傳來駝鈴響動，二十頭載滿貨物的駱駝正沿著熔岩裂縫緩緩前行，每頭駱駝眼皮上都刺著相同的蓮花標記。
    追著駝隊潛入莫高窟時已是子夜，謝明微摸著壁畫上新鮮的刀痕皺眉。某個飛天樂伎的琵琶弦上係著銀甲碎片，而對應的牆麵留有帶毒的掌印。
    "他們在找能共鳴的樂器。"她剛說出這句話，頭頂突然墜下經年累積的沙塊。
    黑暗中有人大笑道："謝姑娘果然聰慧！"火把照亮洞窟刹那，謝明微瞳孔驟縮——本該死在綠洲的主祭赫然站在佛陀畫像前，他缺失的右臂位置裝著青銅鑄造的機械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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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詭異的是，所有飛天壁畫的眼睛都在隨著火光移動。
    "你知道樓蘭龍脈其實是活物嗎？"主祭機械手掌按在壁畫某處，整麵牆壁突然翻轉。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鐵匣，每個匣子裏都躺著與謝明微容貌相似的女屍。
    "三百年來我們用謝家血脈溫養龍脈，隻待今夜子時..."窟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十二名佩戴黃金麵具的樂師突然現身，手中抱著的琵琶、箜篌皆泛著青黑光澤。
    謝明微終於明白那些屍體後頸蓮花刺青的含義——這些人全是被煉成活屍的樂師。主祭機械臂彈出琴弦勒住她脖頸，另一隻手將銀甲碎片嵌入佛像眉心。
    "父親算漏了你們連活人都煉成傀儡！"謝明微在窒息中抓住琴弦，鎖魂鏈突然迸發赤紅光芒。
    所有樂器同時奏響哀樂，洞窟四壁滲出先血後淚的奇異液體。她發狠咬破舌尖噴出血霧，帶著劇毒的鮮血順著琵琶弦流入主祭機械臂的齒輪縫隙。
    "你...竟然..."
    主祭驚恐地看著青銅手臂鏽蝕剝落，露出裏麵蠕動的血肉。謝明微趁機扯斷三根琴弦，反手將帶毒的銀絲刺入佛像瞳孔。
    整座洞窟開始劇烈搖晃，千尊佛像眼中同時流下血淚。在坍塌的羅漢像砸落瞬間，她抓住馬魁撲向壁畫上唯一的空白處——那裏隱約可見父親年輕時留下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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