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他垂下了眼簾，靜默片刻後又抬眸看向自己，眸光深邃，唇瓣一啟一合：“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你先告訴我你為何要來無師之巔”，沈鈺微微仰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夕陽在他好看的鼻梁上勾勒出一條柔和的光線，可眼眸卻冷如寒霜，他淡聲道：“又為何要來邊境？”
    那人眸光一沉，抬手就撥掉了沈鈺的手，隨後一個轉身，帶起的衣袂從沈鈺身上拂過，足尖一點，朝著後山的方向快速衝了過去。
    好快！
    這定然不是普通門生該有的速度，眉頭微蹙，不及思索，沈鈺立馬也跟了上去。
    兩人健步如飛，動作迅速，猶如兩根箭羽飛過，快得隻剩兩道殘影，眼看著那人已經快到了交界處，前方赫然出現了一麵覆蓋了半邊天的半透明結界層，沈鈺指尖匯聚靈力，撚出一道飛刃，反手就朝著他擲了出去。
    “嗖”的一聲，那人耳尖抽動，知道前方無路可走，他猛的刹住腳，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佩劍已被召出，“當”一聲響，飛刃當即在半空被打散，炸出了點點金光。
    可就在光芒消散的那一刻，散發著耀目粉光的春分，竟朝著他的門麵劈了過來，他驀地睜大了雙眸，立馬抬劍進行格擋。
    又是“當”一聲響，兩人的劍抵在了一起，迸濺出點點火光，沈鈺沉著臉，手中的春風在不斷施壓，粉光映入眼簾，在他深色的眸底留下陰森的光。
    這個人從頭到腳，包括在武器上都做了掩飾，但從他的力道上不難看出，這一定是把專武。兩人麵無表情的對視著，麵對著沈鈺的施壓，對方依舊鎮定自若，毫不畏懼，僵持不下，竟分不清誰更勝一籌。
    “你到底是誰？”靈流湧動，沈鈺往春分上灌入了更多靈流，手背上的青筋隱隱凸起，像是失了耐心，他神色漸冷，眸中火星四濺，唇瓣一啟一合：“來此究竟有何目的？”
    那人沒有回話，平靜的漠視著沈鈺，倒也沒有想他的意思，隻是麵前之人的眼神，讓他不自覺的就想起了隔壁無塵之境，說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還說要跟他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那位。
    走神了那麽一刻，麵前之人找到間隙，他直接手腕一翻，反手就將春分挑開，大概是低估了他的實力。沈鈺瞳仁微縮，一個踉蹌，被迫後退了一步，等他回過神來時，那人已經調轉了方向，朝著反方向的叢林衝了過去。
    “等等！”沈鈺抬手就想攔住他，可那小子就跟生了翅膀似的，嗖的一下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淦！”沈鈺氣的忍不住大罵，叢林裏內是無師之巔舊的祠堂，雖然已經荒廢，但周邊仍設有各種陷阱埋伏。雖然不知那人是怎麽混進無師之巔的，可如今那片林子已經徹底荒廢，無師之巔也明令禁止所有弟子進入，此刻天色已晚，夕陽也僅剩一條金線，若是他因誤入而中了陷阱，隻怕到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沈鈺還沒進林子，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嗖嗖”幾聲，估計是那人觸碰到了什麽陷阱。他心裏咯噔一下，立馬加快了前進的腳步，荒無人煙的林子裏，枝葉雜草都生得格外茂盛。
    一鑽進來沈鈺就被迫放下了腳步，周邊的枝葉將他劃得生疼，甚至能聽見衣袍撕破的聲音，可他此刻也顧不得這麽多了，這裏麵到底有多少埋伏跟陷阱，沈鈺根本就不知道。
    不管這人到底是什麽目的，這要是沒死還好，死了隻怕是不好調查，甚至還會鬧出不小動靜，若是結界的事被人發現……
    走神片刻，有根極為鋒利的樹杈戳到了他的小腿，可他絲毫沒有注意，直接又抬腳邁了出去，“嘩”一聲響，瞬間劃開了好大一個口子，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如今他寸步難行，可前方的打鬥聲卻越來越烈，顧不得查看傷勢，他隻能強忍著痛，召出春分將這些礙事的樹杈劈開。
    越往裏走，天色就越暗，周邊留下了各種被斬斷的箭羽，七扭八歪的匕首，以及還有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捕獵網。看得出來這小子身手不凡，沈鈺還刻意留意了一下，那些箭羽被斬斷的裂痕，從斷痕上看，此人無論是力道還是速度都出類拔萃，隻怕其實力跟自己可能不相上下。
    沈鈺想不明白他混入無師之巔到底有什麽目的，無師之巔內有什麽值得對方出動這等高手混入？難道是浮夢錦？是無盡門？
    沈鈺覺得不太可能，無盡門如今僅剩的周淮，此刻還被扣在十二嶼中出不來，況且此人明明身手與自己差不多，可每次動手他似乎都有意避開，不肯戀戰。隻怕他不是因為畏懼自己，而是他想要隱瞞什麽東西，身份，亦或是武功，所以由此可見，此人沈鈺應該認識，就算不認識，也可能是一眼就能認出的人。
    沈鈺鼻尖捕捉到一絲血腥氣，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那個人的，經過這一番追逐，爭鬥，再加上才剛入秋，此刻他身上已經出了汗。他微喘著氣，聽著前方已經越來越近的打鬥聲，他隻得咬緊了後槽牙，一鼓作氣的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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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野裏突然闖入一抹淺色，抬頭一看，正是那人用來偽裝的無師之巔派服，此刻正被幾根箭羽插在了樹幹上，衣袍上頭甚至還濺上了幾滴猩紅的鮮血。
    看來他受傷了，見狀沈鈺不禁蹙起眉頭，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接著又往前走了幾步，可就在這時，前方的打鬥聲卻突然戛然而止。
    “喂！”沈鈺怕他死了，忍不住喚了他一聲，問道：“你沒事吧？”
    那人立馬回應他：“別過來！”
    身為無師之巔的大公子，他怎麽可能會乖乖聽一個陌生人的話，沈鈺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前方正好有幾根茂密的樹杈。
    寒光一閃，沈鈺抬手就將它們劈斷，隨後便一腳踏了出去。
    “哢”一聲響，像是踩斷了什麽東西，沈鈺立馬意識到自己踩中了陷阱，當即僵在了原地，感受到麵前的視野明亮，他緩緩抬起了頭，而那人所在的方向，正好是一小片空地。
    隻見一個高挑熟悉的身影，此刻正佇立在前方不遠處，僅剩的一點夕陽落在了他身上，晚風輕拂，帶起了蹁躚的墨發。逆光之中視野有些模糊，可恍惚之中，他卻不偏不倚的對上了一雙微挑極黑的眼眸。偶爾幾縷碎發拂在他臉上，眼簾微顫，在那一瞬之間，沈鈺就在那雙眼眸中捕捉到了驚訝，錯愕，興奮，好幾種情緒。
    緊跟著那縷風就吹到了自己麵前，沈鈺感覺眼眸微酸，不受控製的眨了眨眼，最後在他定睛之時，那雙眼眸已經恢複了平靜。
    “寒……”沈鈺不受控製的張開了口，喃喃道：“雪盡……”
    話音剛落，他的心髒像是失控似的開始狂跳，他的視線也像是被奪走一般，隻定定的落在他的身上。似乎這個人的每一次出現，都能令他心如擂鼓，欣喜若狂。
    寒川依舊緘默不語，他平靜的望著沈鈺，心裏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等沈鈺看夠了他的臉後，這才注意到他的肩膀似乎被劃破了，滲出的鮮血浸濕了衣袍，他瞳仁微縮，立馬就想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勢，喃喃道：“你受傷……”
    寒川趕忙製止了他：“別過來！”
    “我不過來”，沈鈺也才想起來自己踩中了陷阱，他慢慢放平了重心，強壓下興奮，抬頭對寒川說道：“你過來。”
    似乎每一次見麵，這人就跟失憶了似的，會把自己與寒川之間那些不愉快的事，給忘得一幹二淨。以至於在每次見麵時，他都是一副興高采烈，如若初見時那般興奮。
    可寒川還記得，他不曾忘卻，眉頭微隆，內心像是經過掙紮了一番後，最後選擇了放棄。
    “怎麽了？”見他躊躇不定，沈鈺感到有些不解，他手裏的霜降還在散發著幽幽的寒光，可他卻紋絲不動，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沈鈺心中立馬湧上了一股不好的預感，忍不住問道：“你不會……也踩中了吧？”
    “我問你”，寒川抬眸看向他，帶著他自身冷清的神色，薄唇一啟一合：“我腳下踩的是什麽？”
    “不，不好意思啊”，沈鈺愣了愣，隨後咧嘴一笑，他非常不好意思的抬手撓了撓頭，訕訕道：“我也不知道。”
    “……身為無師之巔的大公子”，明明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沈鈺明顯感覺到他似乎有些嫌棄自己，他諷刺道：“居然對派中設有什麽陷阱一概不知？”
    “這裏是無師之巔的舊祠堂”，沈鈺溫聲解釋道：“已經荒廢了許久，一來是因為所設陷阱不好處理，二來也為了尊重先輩的成果，所以派中已經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進入。”
    聞言寒川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因為他發覺沈鈺在自己麵前，跟在別人麵前好像不太一樣。尤其是剛才，當自己的偽裝還未撕破時，他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以及洞察秋毫的觀察力，還有他壓迫感十足的修為。
    無論怎麽看，剛才那個沈鈺與自己麵前這個沈鈺都判若兩人，剛才那個，稱他是某位都仙師不足為過，可麵前這個，明明就像個傻子，還是那種隻會一味眼巴巴討好的那種傻子。
    “還沒問你呢”，見他不說話，沈鈺便追問道：“你來無師之巔做什麽？是……是……”
    說到這裏，他啞了聲，因為他突然就想起寒川剛才，是以無師之巔新生的身份混入的，甚至還要求同門帶他去邊境查看結界。
    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質疑不過一瞬，不過以他對寒川的了解，不管他混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他認為終究不會是什麽壞事，於是他咧嘴一笑，接著問道：“是來找我的嗎？”
    “嗯”，寒川突然從容的應了一聲，接著又說道：“所以你……”
    “真的？”沈鈺笑得更燦爛了，眼眸不受控製的彎成了兩條月牙，那兩顆虎牙如今變得傻裏傻氣，他興奮道：“你這是想我了？”
    沈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興奮起來，好像他那個“嗯”字，觸碰到了自己身上某處奇怪的開關，在那一瞬之間，自己這些日裏所有的陰霾都煙消雲散，轉眼間就撥雲見日，他一激動，差點又要衝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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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動！”寒川瞳仁微縮，再一次抬手製止了他。
    他簡直忍無可忍，氣得眉心狂跳，頓時就想把剛才那些什麽鷹的眼睛，某位宗師給全部收回來，這人明明就是個傻子！
    “好好好”，沈鈺趕緊收了回去，好似乖巧的回道：“我不動。”
    寒川：“………”
    “這樣一直不動也不是個辦法”，沈鈺抬手摩挲著下巴，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我如今都各自踩中了陷阱，若我傳信出去，那大家就必然知曉有人闖入了舊祠堂。我倒是還好，關鍵是你，無塵之境近日來，並無要拜訪的消息，若你的身份被人認出，隻怕是不好交代。”
    “所以呢？”寒川幽幽的瞥了他一眼，淡聲道：“你要如何？”
    “所以我們隻能賭一把”，沈鈺突然對他打了個響指，嬉皮笑臉的回道：“賭我們腳底踩著的是什麽陷阱。”
    “那依你之見”，寒川依舊神色淡淡的，但卻配合著問道：“你我踩的是什麽陷阱？”
    “我這裏四周都是樹木，適合掛人，也適合攔截，所以我這裏的可能是捕捉網，攔截繩之類的”，沈鈺環顧了一下四周，認認真真的說道：“但你所處之地為空地，所以應該是暗器。”
    “嗯”，寒川應了一聲，接著問道：“然後呢？”
    “所以……”，沈鈺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接著眉眼一彎，又是嬉皮笑臉的問道：“你相信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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