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如今將他們私藏在無師之巔”，怒意上湧，寒川忍無可忍的斥道：“若是被他們發現，你也將必死無疑！”
    “我已經在努力了”，沈鈺伸手捉住了寒川的手，他安撫似的捏了捏他的掌心，解釋道：“隻要我趁他們發現前把他們送回魔界，就不會死，他們也將再也不會在受到任何傷害。”
    “………”，眼簾微顫，他緩緩將手抽了出來，眼看著眸中充滿期待的光一點一點消散，逐漸恢複平靜後徹底淪為了一攤死水，它似乎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我知道你不信我，這世上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人信我”，見他如此，沈鈺忍著痛又往前挪了一步，他眉頭緊鎖，努力的解釋道：“可我真的能做到，我發誓，隻要把他們都送回魔界，隻要人間再無浮夢錦，到那時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也能回到從前。”
    沈鈺絲毫沒注意到自己是用什麽語氣對他說的這些話，幾乎就隻差對他說一個“求”字。
    可你要是做不到呢？
    如果結界真的被打開，而又關不回去了呢？
    如果在你打開之前，被晏南坤發現，被其他人發現呢？
    為什麽你從來都不考慮這些？
    為什麽你從來都不考慮自己，甚至是我的感受？
    你是不是把無師之巔存在的使命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真的好自私……
    寒川靜默了許久，大抵是對他感到徹底失望，甚至已經不想在做任何勸解，最後他站了起來，抬頭看向上方窄小的洞口。
    “別看了，你我靈力盡失”，沈鈺知道他想做什麽，於是便解釋道：“況且這洞又這麽深，我們是出不去的。”
    寒川沒有理會他，反而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嘩”的一聲，將其粗暴的撕成兩半，隨後又繼續重複。眼看著他的外袍被撕成一條又一條，接著又將它們的末端綁了在一起，接成一條長繩。
    “算了吧”，倒也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他深知沒有靈力傍身的話，隻光靠自身的力量真的很困難，況且兩人還受了傷，他溫聲解釋道：“等明日恢複靈力，或是有人路過，自然就有辦法出去了。”
    此處算是禁地，其實沒有人會路過，他這樣說無非隻是不想寒川浪費力氣，畢竟他不可能對自己不管不顧。他手上有傷，再加上自己如今是個行動不便的殘廢，除了拖累他以外就什麽都做不了。
    可誰知，他忽然就愣住了，也不知是哪句話惹到了他。當他回過頭來之時，麵浮惱怒之色，薄唇微抿，眸光閃爍。他氣得眉頭緊鎖，緊握著的拳頭微微顫抖，他瞪了沈鈺很久，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不曾試過，怎知不行？”
    “是啊”，沈鈺微仰起頭，眼裏漾著隱忍的碎光，喃喃道：“不曾試過，怎知不行？”
    他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也不在乎旁人能否信任自己，可他在乎寒川，他渴望能得到他的信任。他不想與他交惡也不想與他分離，他什麽都不需要做，他隻需要置身事外，等沈鈺做完這一切，等所有的事全部結束，他們就能回到從前，履行他的承諾，行所有的未盡之事。
    “你！”寒川咬碎了牙，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想罵他，揍他，弄死他，可一旦想起他堅定不移，誓死要保護浮夢錦的那副，令人討厭的模樣，寒川就感到無比的失望，最後他一狠心，幹脆偏過了頭，不再理他。
    輕輕一聲歎息，沈鈺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寒了他的心，可他無力掙紮，也無從解釋。反正隻要把浮夢錦送回魔界，隻要所有的事都結束，就一定會好起來。
    到那時不管寒川是要殺要剮，還是要如何，他都不會反抗。他若是不肯跟自己好了，他就去無塵之境纏著他，纏死他，反正他臉皮夠厚，反正他發過誓，他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寒川。
    下定決心後他的心終於定了下來，正逢疲憊困倦上湧，他幹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著牆。
    看著寒川倔強的身影，他也清楚勸解無用，心跳逐漸恢複平靜，晚間微涼的氣溫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抽離了他的溫度，困倦逐漸爬上了來，密密麻麻的覆蓋了全身。
    耳畔的能聽見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陷入一片死寂，沈鈺不受控製的合上了眼簾，最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晚夜將至，夜色如墨，籠罩著大地，萬物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四周變得一片寧靜。隻有身處地洞之中的寒川，還在堅持不懈的將自製的“掛鉤”往上拋。
    一下又一下，當石頭又一次掛空之後，他絕望的將繩子拉了回來，他喘著粗氣，胸膛跌宕起伏，看著布滿繁星的夜空，聽著若有若無的鼻息，他隻覺得無比的煩躁。
    不知道嚐試了多少次，直至雙臂已經完全麻木，被包紮好的傷口甚至有些錯位，滲出了血，沈鈺已經很久沒有過動靜了。雖然不想理他也不想管他，可自己的脖頸卻不受控製的慢慢轉了過去。
    隻見沈鈺倚靠著牆，神色平靜，微微著低頭，雙手環抱在胸前，看上去似乎睡得很香，見他如此，寒川莫名其妙的感到有些不悅。恨意混著憤怒逐漸上湧，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看著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他真的非常想給他來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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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想到他身上還有傷，而這傷偏偏又是因為自己才受的，他便下不去手。所以他隻能強迫自己回過頭，不去看他，可偏偏轉頭之際，當目光落在沈鈺的腿上時，他的心裏咯噔了一下，當即愣在了原地。
    隻見捆著傷口的淺色腰封，如今已經完全被血染紅，地麵周圍甚至不知何時還流出了一大攤深色的血液，他立馬丟了繩子來到沈鈺身邊蹲下。湊近了看才發現他腿上的傷口不知為何沒止住血，此刻甚至還在慢慢往外湧。
    而沈鈺雖然看上去非常平靜，可他的臉色已經完全慘白，就連呼吸也變得十分微弱。
    “沈……”，寒川眼簾微顫，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輕聲呼喚道：“月塵，沈月塵？”
    沈鈺沒有回應他，反而因為他拍臉的動作而重心不穩，整個人直接往下滑落，寒川驀地睜大了雙眸，心也跟著沉入了穀底。他趕忙順勢攬住了他，肢體接觸的那一瞬，他這才注意到沈鈺的體溫，竟不知何時居然降了這麽多。
    他的臉是冷的，手也是冷的，唇瓣翕動，寒川當即感受到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森森寒意席卷而來，將他身上所有的感官全都部淹沒。他突然感受到一絲莫名的害怕，他急忙輕輕把人平放到地上，隨後立馬起身又開始嚐試把繩子拋出去。
    沈鈺並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還以為隻是因為太累而單純的睡著了，他甚至還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挺香，直到他聽到一個溫和熟悉的聲音。
    這個聲音從遠到近，從模糊到清晰，最開始像是有蟲鳴在耳畔嗡鳴，後來又像是在耳鬢廝磨，沈鈺隻感覺耳邊又酥又癢，既煩躁可又不願醒來。
    “月塵，月塵？”，沈鈺的頭靠在寒川的胸口上，他微微低頭，摟著他的肩膀，溫聲輕喚道：“你還好嗎？快醒醒。”
    沈鈺被那一聲聲低沉的月塵喚得心都酥了，意識漸漸回籠，可眼皮卻無比的沉重，如今他渾身上下都軟爛得如同一攤泥。他努力了很久都沒能睜開雙眼，最後隻能強迫自己應了一聲：“嗯……”
    “你再撐一會，別睡”，終於聽見了他的回應，寒川懸著的心才勉強放下，他將人打橫抱起，立馬朝著山下走去，不忘說道：“我帶你去找青鸞。”
    “別去”，沈鈺終於睜開了眼，可眸光卻十分朦朧，他看見了寒川柔和的下顎線，還有他緊鎖的眉頭，以及微抿的唇瓣，他努力的抬起手，摟住了他的脖頸，虛弱的說道：“不好解釋。”
    “那怎麽辦？”寒川立馬頓住了腳步，聽著他虛弱至極的聲音，他也不忍心跟他慪氣了，微微低頭，輕聲問道：“無師之巔還有別的醫師嗎？”
    “往右下山”，沈鈺的眼皮又開始打架，他掙紮了好一會，努力的解釋道：“角落處是整個結界最弱的地方……往那走，你能……能出去。”
    “為什麽？”寒川立馬調轉了方向下山，他絲毫沒注意到沈鈺又睡了過去，接著又問道：“我還沒問你，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是偽裝的？”
    無師之巔設有結界，非請不得進入，寒川的偽裝可以說是滴水不漏，結界沒能防住他，甚至身邊所有的無師之巔子弟，都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可偏偏隻有沈鈺，隻有他一眼便識破了自己的偽裝。
    “月塵，月塵？”得不到回應的寒川忍不住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又昏迷了，他如今渾身泥濘，滿頭是汗，整個人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可他如今什麽也顧不得了，咬咬牙，一狠心，加快腳步衝了下去。
    不多時，他終於看見了沈鈺所說的那個結界最弱之處，原以為需要費點功夫，可當他邁腳出去時，卻發現居然沒有任何束縛。
    來不及多想，此刻他靈力盡失，淪為一個普通人，而無師之巔距離陽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雖然沈鈺不重，但他的傷等不了太久。
    寒川抱著人在路上不顧一切的狂奔，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上再無半點君子之儀，可他仍舊會輕聲喚著沈鈺，把自身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他。
    還好沈鈺也沒辜負他，他半夢半醒，夢囈呢喃間還會努力的回應著寒川，似乎怕他太辛苦，雖然沒法走路，可他的姿勢卻與寒川十分契合，這也給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夜風輕拂，雲煙嫋嫋，隨著街上最後一盞燈籠被熄滅，估摸著時辰不早了，胡春便準備叫自家老頭去關門。
    可她幾乎把整個店都翻了個遍，都沒看見他的身影，估摸著他可能在哪又躲起來偷閑，她便忍不住蹙起眉頭，心裏暗罵了他一聲，隨後便打算自己去關門。
    可剛走到門口，鼻尖便捕捉到一絲熟悉而又難聞的氣息，才剛踏出門檻，一個側首就看見了自家又在吞雲吐霧的丈夫。
    胡春當即火冒三丈，她快步來到他麵前，毫不客氣的揪起他的耳朵，憤憤道：“你這老東西，又在抽這害人的玩意兒！”
    “嘶，嗷嗷嗷！”趙明疼得齜牙咧嘴，趕忙抖滅了手中的煙鬥，哀嚎道：“我錯了，錯了，夫人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了！”
    “身為醫者，明知那東西會要人性命，你竟還在抽，我可警告你，若是在讓我看見你抽這玩意，你就別想活了！”胡春又狠狠的扭了一把他的耳朵，這才鬆開了手，趾高氣昂的說道：“趕緊給我把門關了，也不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
    “是是是”，趙明立馬揚起一個討好的笑容，嬉皮笑臉道：“夫人先去睡吧，我關了門立馬就上去。”
    千哄萬哄，趙明終於是把胡春哄了進去，等人走了，他立馬隔空對著她的背影好一頓罵罵咧咧，隨後才不情不願的把店門拉上。
    他家醫館的門是推拉式的，這門又重又大，光是拉上這扇門，趙明就費了老大勁，從前覺得沒什麽，甚至還覺得很省事。可隨著年齡漸漸大了，便愈發覺得力不從心，也非常後悔當初選擇這扇門。
    好不容易將它拉上，正當他準備下鑰時，這才想起自己的煙鬥落在外麵沒收回來，他一拍腦門，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又把自己給罵了一遍，這才佝僂著身子，又試圖把門拉開。
    可才剛拉開一條縫，隨即便伸進來一隻白靴，趙明立馬睜大了雙眸，可還未來得及吃驚，那隻腳便扭過來勾住了門，隨後“嘩”一聲響，自家門便被一腳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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