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澗渂”，寒川猝然掀起眼簾，沉聲道：“我看不起你。”
    “你他媽是個什麽東西？！”沈駿猛的抬起頭，衝他吼道：“你如今幫他說話不就是因為他把屁股賣給你了嗎！？裝什麽清心寡欲，無欲無求？還說什麽一別兩寬，老死不相往來。可結果呢！？扭頭就背著我滾上了床！你們！你們還真是令人作……”
    “咚”，一記悶響，空氣瞬間凝結，呼吸一滯，寒河跟寒峰不自覺的睜大了雙眸，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眼看著寒川一拳揮出，唾沫在空中拉出了一條肉眼可見的銀絲，沈駿踉蹌倒地。
    “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寒川一甩寬袖，憤然道：“別什麽髒水都往他身上潑！”
    “我，操，你，嗎！”沈駿猛一起身，緊握起拳頭就往寒川身上砸去，寒川一個後仰，拳頭落空，他抬腳就往沈駿身上踹。
    寒峰當即衝了上去：“雪盡！”
    寒河大驚失色：“二哥！”
    緊跟著寒川就又上前給了他一拳，將他砸倒在地，不等沈駿起身，緊跟著他就又砸過去一個拳頭，兩人專武，靈力，武功全都沒用。如今就像兩個混小子，僅憑著滿腔憤怒，拳打腳踢的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
    “雪盡！”兩人的身高相同，出手又快又狠，寒峰在一旁左右環顧，竟不知該如何阻攔，他隻能勸解道：“別打了！”
    “二哥，澗渂”，眼看著沈駿的拳頭砸在了寒川臉上，寒河急得快要瘋了，也勸解道：“你們別打了，待會兒把人都引來了！”
    可寒川此刻也已失了理智，一開始沈駿還能打中他幾次，但寒川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不出片刻的功夫，就直接就將沈駿打得滿地翻滾哀嚎。
    直到沈駿徹底失去了還手之力，直到他雙手抱頭蜷縮在一團時，寒川才終於停下了下來，他直接起身一拍袖子，怒斥道：“我告訴你！月塵不欠你任何！別什麽髒水都往他身上潑！瑜夫人的屍首也是他豁出了性命才帶出來的！我看不起你沈澗渂！我從未覺得你有將他當做是兄弟！你覺得你不該救他！？我倒是為他有你這麽個堂弟而感到悲哀！我跟他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你不配當他堂弟！你也不配讓他舍身相救付出一切！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那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沈駿翻了個身改成平躺，他絕望的看著天空，嘴角的鮮血蜿蜒流出，他喃喃道：“我又做錯了什麽？我的堂哥，因為在外招惹是非，導致整個無師之巔慘遭血洗，我父親因此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而我的娘親，為了救他而犧牲了自己……可你們呢？你們在我娘親屍骨未寒之時……竟，竟做出這種事……你們，你們！”
    “………”，在此事上寒川確實無力反駁，他甚至也沒想過要來見他，隻不過陰差陽錯的，竟還是不小心碰上。
    寒川對他實在是無話可說，在他心中，他是打心底起看不起沈駿，而心中對他的討厭，不比季陽要少。如今他傷心至此，癲狂至此，寒川唯一能給他的安慰，便隻有沉默與消失。
    等寒川走後，他又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無論寒峰與寒河怎麽安慰他都無濟於事，他哭得又凶又猛，哭得止不住顫抖，哭得幾度昏厥。
    他置身於冰冷的寒風之中，他像是想要親身把母親所感受到的寒冷，全都品嚐一遍，他甚至暗暗祈禱著，能不能就此死去？能不能合上眼簾後再也不要醒來，能不能跟隨著母親一同離去？
    不記得最後是怎麽睡著的，隻知道在睡夢中，失去的傷痛也仍舊沒能放過他，就在他掀開眼簾之時，悲傷也隨之跟著醒了過來，再一次將他淹沒在其中，隻不過這次，他再也掀不起任何波瀾了。
    “澗渂”，寒峰仍在他身邊守著，而當他聽見寒峰柔和的聲音時，淚水再次溢出了眼眶，不願讓他誤會太深，寒峰解釋道：“晨時剛傳來的消息，陽城並不是第一個慘遭毒手的地方，而在此之前，桃都淪陷，空青司幾乎無一人生還。臨近的雲中觀，浮生玄微也全都遭遇了重創，所以他並不隻是針對無師之巔，而是確實想要毀了修真界，妄圖一統天下。”
    “………”，聞言沈駿的眼簾抖了抖，沒有做聲。
    “我並不認為雪盡與月塵，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刻意刺激你”，寒峰又繼續說道：“我雖不明白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我作為他大哥，他的脾性我最了解不過，而月塵身為你的堂哥，你應該也了解他的。”
    不了解。
    沈駿不認為自己了解他，雖然他其實也不覺得沈鈺與寒川會對自己落井下石，可說到底，在災難發生的那一刻，他還是選擇了把所有的錯都推卸到了沈鈺身上。
    也在他瞥見寒川的脖頸時，他下意識的便認為他們是故意的，他們想要惡心自己。可到底是因為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
    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從灰蒙的天空中飄落下來，天地之間一片蒼茫。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幾輛車馬緩緩駛過，留下一串深深的車轍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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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留在桃都的十二嶼門生，如今正和空青司的人努力重建桃都。當然，也不止是十二嶼，參與了無盡門圍剿的門派幾乎都留下了人，為的就是能讓桃都盡快恢複往昔，也好讓流離失所的百姓們早日安家。
    “欸，你們聽說了沒？”鳳吟閣的人問道：“這周雲之，好像已經被釋放了。”
    “不清楚”，十二嶼的門生搖了搖頭，解釋道：“你也不想想我這都多久沒回去過了，況且能被留下來的，都是些外姓門生，那些個最新消息，哪能輪得到我等知曉？”
    “說來也是”，空青司的人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要不是那日瞥見十二嶼的車馬路過，我等說不定到現在都不知曉是何狀況。”
    幾人推著滿滿一車的房屋殘骸，正往緩緩城外走去，即便如今是冬末，可在忙碌中的他們，竟也沒感覺多冷。
    “欸，你們說”，雲中觀的人忍不住問道：“十二嶼是為什麽要把周雲之給放回去？就算他與周慶元沒有血緣關係，可不是說要等眾仙門世家商議過後，才做定奪嗎？怎的如今他們會私自把人放回去？”
    “那誰知道？”十二嶼的人搖了搖頭，百無聊賴的說道：“許是宗主受人脅迫，也許是受了什麽好處吧。”
    “嘿，我說你還真是口無遮攔”，鳳吟閣的人笑話他：“哪有這般議論自家宗主的。”
    “別家就算了，這十二嶼還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十二嶼的人解釋道：“那些位高權重，家世顯赫的隻會越爬越高，而我等這些普通外姓門生，幾乎可以說是永無出頭之日。”
    “哦？此言何意？”這話勾起了雲中觀門生的好奇心，他立馬追問道：“你且詳細說說。”
    “說到底，還是因為派大人多”，十二嶼的人緩緩道來：“我自入十二嶼以來，已有將近二十年之久……”
    雖說如今周慶元已死，但他所給桃都帶來的傷害至今仍未愈合，再加上有著天下第一藥宗這一名號在，這導致有越來越多的難民前來投靠，求醫。
    醫者心善，這使得空青司的壓力越來越大，其勞碌程度，一點也不比最初出事的時候要少。
    眼看著自家閨女為了這群病患忙前忙後，餘朔忍不住打趣道：“你說說你，當初若是嫁給了無渡公子，此刻隻怕是在十二嶼享清福了，再不濟，十二嶼也能顧及著兩派聯姻，而多派些人手來幫忙。”
    “可不是麽？”就連餘新康都忍不住連連搖頭，惋惜的說道：“當初眼看著晏南坤就要點頭了，你倒好，還非不許我說，這下好了吧，想來這未來三年之內，都無瑕顧及你的婚事了。”
    “哎呀爹！”餘鳶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頭疼，忍不住反駁道：“如今整個桃都都亂成一鍋粥，你們怎的還有心思談論此事！？”
    “可不就是心疼你麽？”餘朔又說道：“你瞧瞧你，這忙前忙後的，也不好好吃飯，如今都瘦成什麽樣了？”
    “前一陣還嫌我胖！”餘鳶將手中處理好的藥材砸進瓦盅裏，憤憤道：“這會兒又嫌我瘦，你怎麽這麽難伺候啊餘逸風？”
    “哎呦！你輕點！”瞧見藥材的根莖都被摔斷了，餘新康當即大驚失色，提醒道：“這藥材精貴得很，可經不起這般折騰！”
    “照這個狀況下去，今年連除夕都沒法過了”，餘鳶越想越氣，指著門口大罵道：“這都給十二嶼傳出去第幾封信了！沒人來支援就算了！甚至連封回信都沒有！這還不如無塵之境呢！人家好歹還送來了過冬用的糧食！”
    “欸，說來這無塵之境那幾位公子也不錯”，想起圍剿那時的所見所聞，餘朔忍不住評價道：“這大公子與我乃是同輩，為人溫潤謙和，不過我總覺得他年紀太大了，這二公子……二公子不談也罷。這三公子，似乎與你是同輩，雖然性子軟弱些，但我覺得與你甚是相配，你們一個烈如火，一個柔似水，可謂是天作之合，完美互補啊，哈哈哈哈。”
    “餘逸風！”餘鳶氣得臉都紅了，他指著餘朔憤憤道：“你有完沒完！？”
    “不行，這寒三公子習修的乃是輔助之道”，萬萬沒想到，餘新康在聽完餘朔的發言之後，竟認認真真的與他商討了起來，分析道：“無法保護好鳶兒，在那一戰中，最為出色的除了十二嶼那兩位，在鳶兒這一輩之中，也就無塵之境，雲中觀，還有無師之巔最為出色。這寒氏一脈不合適，但這無師之巔的沈大公子，倒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在我看來，他長得也不比無渡公子差……且我聽說他尚未婚娶。”
    “爹！您怎麽也陪他一塊胡鬧？”餘鳶對著這對父子倆簡直是不忍直視，她雙臂環抱在胸前，邊朝外走，邊抱怨道：“那些進城的門生今日是都不打算回來了嗎！？這都什麽時辰……”
    “砰”一聲響，就在餘鳶準備走到門口之時，門卻忽然被人撞開，來者直接正麵摔倒在地，喃喃道：“宗主，宗……”
    “怎麽回事！？”聞言餘朔跟餘新康立馬站了起來，問道：“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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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這位門生滿身狼藉，餘鳶趕忙將他扶起，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小，小姐”，起身時才瞧見他身上受了傷，腹部中了一劍，此刻還在源源不斷的往外滲血，猩紅已浸染了衣袍，他呼吸急促，神色痛苦的說道：“周雲之……殺，殺……”
    話還沒說完，同門便咽了氣，而他們僅僅隻聽見一個名字，心底就已泛起驚濤駭浪。
    “砰”一聲響，幾人破門而出，可還未來得及出院，隻見一個令人意想不到，容光煥發，身著一身紅黑色無盡門宗主華服的周淮，已經朝著他們緩緩行來。
    幾人驀地睜大了眼眸，頭皮隨之炸起，距離圍剿無盡門過後才短短一個來月，他們甚至還未來得及思考在下一次的雅集之上，要如何彈劾周雲之。
    而他就已經毫發無損的站在了眾人麵前，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他們被驚得動彈不得，滿臉驚恐。
    “你們這是什麽表情？”周淮停駐在庭院的門口前，負手而立，他神色輕鬆的看著幾人，帶著著戲謔的語氣，問道：“見到我很意外？”
    三人：“………”
    “哦，對了”，周淮忽然若有所思的頷了頷首，隨後隨手一點，指著餘新康說道：“我想起來了，在十二嶼的雅集之上，我記得餘宗主曾說過我無盡門攻伐之道不是最佳，於修真界也無貢獻，左不過就是我年紀大些，所以幹脆滅了一了百了……我說得沒錯吧？餘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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