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鈺頷了頷首，隨後兩人心照不宣的走出了院子，眼看著沈駿帶自己走出去了有一段距離，沈鈺忍不住問道：“可是要去哪？”
    “你是不是”，沈駿組織了很久的語言，都沒想好要怎麽問他，但被他這麽一問，他最後還是選擇直白一點，停下了腳步，轉頭問道：“在逃避什麽事，亦或是什麽人？”
    “此言何意？”沈鈺坦然的笑了笑，不解的問道：“我又沒做虧心事，有什麽好逃避的？”
    “比如”，一想到寒川，沈駿就不自覺的回想起那日自己與他的拳腳相向，沈鈺仍舊坦蕩，可自己卻不自覺的有些心虛，他試探性的提了一嘴：“二公子？”
    南方的雪早就化了，帶著開春時的濕潤，薄霧如輕紗般籠罩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露珠在草尖上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像是大自然饋贈的珍珠，裝點著這寧靜的清晨。
    微風輕拂，帶來一絲絲微涼和清新。以往提及此人，沈鈺總會或驚或喜，像是弱點，又像是軟肋。
    可如今他卻波瀾不驚，嘴角仍舊帶著淺笑，兩人平靜的對視了好一會，最後他眉眼一彎，輕聲道：“自然不是。”
    “那日我走了之後”，坦然得太自然，以至於讓他一時間無法深入追問，最後幹脆換了個話題，又問道：“都發生了什麽？”
    “遇，遇見了二公子”，難得還是見他慌了一瞬，下一秒又恢複了正常，坦然解釋道：“托他辦了點事，接著我便動身前往川烏了，討伐結束後，我就即刻回來了。”
    而這個事毋庸置疑，便是讓他把瑜箐的屍首帶回無塵之境，雖然他沒提及自己與寒川的事，但寒川那日脖頸上的痕跡這麽重，想來沈鈺在行事前，或許也沒打算隱瞞。
    “我問你”，不指望關於寒川的事他能坦白，但如今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沈駿努力壓製著心中的不安，問道：“周雲之，是你殺的嗎？”
    “嗯”，沈鈺微微頷首，看上去有些百無聊賴，他反問道：“怎麽了？”
    “無盡門內所有人”，眼簾微顫，沈駿不自覺的抿了一下唇瓣，隨後又問道：“也是你殺的？”
    “你既然都知道”，沈鈺又笑了笑，反問道：“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問一遍呢？”
    “你什麽實力我清楚，守信周橋我當你是走了狗屎運”，火星四濺，胸腔內的火終究還是因為他滿不在乎的態度給燃了起來，沈駿蹙起眉頭，沉聲道：“那這次呢？你且告訴我你是怎麽殺的？”
    “就這樣殺了”，沈鈺不以為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隨口問道：“人死了不就行了，至於是誰殺的，怎麽殺的，這很重要麽？”
    “你！”沈駿被嗆得啞口無言，驀地睜大了雙眸，心中的那團火越燒越旺，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讓他呼吸困難。
    “安啦”，沈鈺又笑了笑，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百無聊賴的說道：“反正該死的人都死了，至於怎麽死的，為何而死，其實已經沒那麽重要了。反正以後無師之巔會回歸平靜，再也沒有人敢在打它的主意了。”
    沈駿：“………”
    當聽到回歸平靜時，沈駿有那麽一瞬確實是不想再計較那麽多了，畢竟沈鈺做到了他想做的事，他替無師之巔所有死去的同門，包括自己的母親報了仇，而無盡門所有的人都已死，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冥生咒，傀儡的侵害了。
    可這不對，他們是該死，可他們不該由沈鈺一人殺死。
    “好了，我先回去整頓了”，沒給他反應的時間，沈鈺轉身就走，邊走邊擺了擺手，說道：“咱們晚些時日再見。”
    “你！”，沈駿朝著他離去的背影，往前邁了一步，可最後，他還是沒將他攔下。
    他深知強把他攔下後，兩人無可避免的又會是一場爭吵，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脾氣，而沈鈺也永遠都不肯跟他實話實說。
    對著自己這位堂哥，他是萬般的不理解，他認為兩人明明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聊聊，可沈鈺卻偏不給他這個機會。
    沈鈺要走，誰都沒能攔下他，沈承運在得知他已返回了陽城之後，不放心的他便讓沈駿也跟回去，但不死心的沈駿還是想等寒川回來。
    雖然他可能也不會對自己說實話，甚至可能也不會搭理自己，畢竟有過先前的動手，再加上他如今可能與沈鈺又發生了矛盾，可他如今已經別無他法了，隻能將全部希望寄托於寒川身上。
    與先前的所有事都不同，不知為何，他隱隱有種預感，這次非比尋常，心中甚至已經有了大概的猜測，可他不願相信，甚至是不敢相信。
    原以為他們行程一致，隻是沈鈺為了逃避寒川，故而才加快了回程的速度，可令他沒想到的是，寒川他們居然比沈鈺晚回來了兩日。
    寒峰他們就算了，畢竟帶了一批參與討伐的門生，所以回程速度不快這能理解，但沈鈺早就回來了，而寒川卻選擇了與寒峰他們同行，這顯然不符合他們原先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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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也讓沈駿更加篤定了，這兩人之間肯定是鬧矛盾了，但為了沈鈺，早就在山下入口候著的他，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朝歸來的隊伍走了過去。
    寒川與寒峰騎著馬走在最前端，身後則跟著那些隨行參加討伐的門生，他來到寒川麵前，仰起頭，喚了他一聲：“二公子。”
    毫不例外的，寒川對他視若無睹，仿佛這個人，他那一聲“二公子”，皆不存在，而也是湊近了看，沈駿才發覺他脖頸上，也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劍傷。
    瞳仁微縮，沈駿當即就愣在了原地，可隨著寒川走遠，而他們身後的隊伍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被迫繞開。
    那一瞬，他當即就幻想出兩人交惡時的畫麵，而他內心中的不安也已然到達了巔峰，他僵硬的回過頭，向寒川漸行漸遠的背影看去。
    “二公子”，沈駿再次邁出了腳步，他快步來到寒川身邊，跟隨著雪見的步伐，他仰著頭又說道：“二公子請留步。”
    很少見寒峰神色如此凝重，甚至一開始他也對自己視而不見，可自己的行為實在是讓他不得不被迫注意到，出於禮貌，他還是側首看了寒川一眼，提醒道：“雪盡。”
    寒川仍舊沒有做聲，甚至對他的提醒充耳不聞，見狀寒峰深深的看了沈駿一眼，最後還是選擇了繼續前行。
    “二公子，我有話與你說”，沈駿仍舊不死心，一直快步跟隨著雪見的步伐，他繼續說道：“隻耽誤你片刻就好。”
    沒有片刻停留，沈駿一路跟隨著他來到入口處，可寒川卻意外的沒有跟隨寒峰進入，而是又徑直向前走了一段。
    見狀沈駿吊著的心才得以放下，因為他知道，寒川這是願意與他相談了。他跟隨著寒川逐漸脫離離了隊伍，眼看著他輕輕拽了拽韁繩，雪見立即停下，而他由始至終都目視著前方，一眼都不曾分給過沈駿。
    從未見過如此冷若寒霜之人，但他給沈駿更多的，是目中無人，傲慢無禮，雖說他從不認為自己身為無師之巔的少主，有多高人一等，可像如今這樣被壓得頭都抬不起來，也是絕無僅有。
    “二公子”，沈駿不得不放下所有的身段，他咬碎了牙，用最和善的語氣對他說道：“你脖子上的傷……”
    話還沒說完，寒川便猛拉起韁繩，雪見也猛的抬起了馬蹄。瞳仁驟縮，隨著雪見露出了緊實的馬腹，沈駿當即後退了一大步，而寒川則帶著雪見調轉了方向，麵向了回去的路。
    “二公子！”見他要走，沈駿當即慌了神，他趕忙又說道：“是我失言，不該多問。”
    聞言雪見在落蹄之時，也終是頓住了腳步，沈駿痛苦的合上了眼簾，強迫自己平複心情，再次睜眼時，他恢複了平靜。
    “二公子，沈鈺殺光了無盡門的人”，他卑微的抬起頭，看向寒川，小心翼翼的問道：“此事你應該，應該知曉吧？”
    從這個角度上看，正好能看到他脖頸傷口的末端，還有他微微隆起的喉結，以及與他性子一般高傲的鼻尖。他眉宇間總是帶著一絲涼意，而他也不需要說話，便回答了沈駿一切。
    “你可知”，沈駿吞咽了一番，他捉摸不透寒川的喜怒，也不知曉他願不願意回答自己，可他必須要問，一定要問，他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耗盡了自身所有的勇氣，最後問了出來：“他如今為何會變成這樣？”
    像是被戳中心事，又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寒川的眼簾明顯動了動，隨後還是恢複了平靜。見他如此，沈駿大概也猜到了兩人為何會產生矛盾。
    寒川覺得此人不是一般的好笑，愛問廢話不說，如今沈鈺會變成這樣，除去浮夢錦，剩下的，不就是沈駿自己嗎？
    不可否認若換做是寒川，他也一定會讓周淮血債血償，可身處在那樣的家中，有著這樣一位不斷施壓的堂兄在，沈鈺除非丟了性命，否則他永遠都無法還清，那些所謂的“養育之恩”。
    當然，他不是局中人，也不能完全理解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但他深愛著沈鈺，所以也見不得沈駿這樣對他。
    不管他與寒川之前鬧得有多難堪，起碼此刻，他們都是同一個目的，為了同一個人。見他如此反應，沈駿便立馬接著又說：“我懷疑他是用了禁術，亦或是習修了什麽邪魔歪道一類的，否則他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能提升修為。他到底是什麽實力你我心裏都清楚，所以你要是知道些什麽的話，能不能告訴我？”
    寒川依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緘默不言，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雖然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沈駿明顯能感受到他的眼眸，不似先前那麽淡漠，看上去更像是失望。
    “我承認我先前因為母親的離世，而太過於悲痛”，沈駿滿臉真摯的看著他，解釋道：“所以才會說出那種話，可不管再怎麽樣，他都是我哥，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誤入歧途，越走越遠。”
    你不配……
    你不配！
    寒川終於蹙起了眉頭，僵硬的轉過頭來看向沈駿，“哥”這一字從他口中說出來，他隻覺得極具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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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幼便孤僻，且沒有好友，就算他先前習修過無情之道，可他跟寒峰，跟寒河，都從不會像沈駿與沈鈺這般，而他們也更不會像沈駿那樣對自己。
    可他也深知如今能在沈鈺麵前說上話的，便隻剩下麵前這個他從來都看不起的人，他從不肯聽自己的，而晏聽則對他無條件信任，所以就隻有沈駿……隻剩下沈駿……
    眼看著他眼眶肉眼可見的染上了一圈猩紅，而這也讓沈駿更加篤定了心中的猜想，更要命的是如今這兩人變成這樣，也就意味著寒川已經束縛不住他了。
    “不知！”寒川將這兩個字咬得很死，他回正了頭再度攥緊了手中的韁繩，他看向無塵之境的入口，張了張口：“你……”
    你救救他，你勸勸他，不要讓他一錯再錯，無法回頭。
    不知還能求助於誰的寒川，真的很想將這些話說出，可他看不起沈駿是打心底起的。沒有猶豫太久，最後對沈駿的不信任還是勝過了一切。
    寒川最後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著便一夾馬腹，頭也不回的離去。
    寒川這裏問不出什麽，那寒峰那自然也是如此，隻聽說兩人在那又打了一場，且這一場鬧得人盡皆知。
    沈鈺如今已是出盡了風頭，徹底出了名，而所有的真相如今就隻有寒川知曉，可他偏偏又與其交惡，劃分了界限。
    沈駿猜不透這其中的緣由，他不明白沈鈺到底為何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但他有預感經此一事後，修真界眾人的目光，就都會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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