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沈鈺攬著他的腰，笑意盈盈，眉眼彎彎的說道“我們約定過要去長情鎮完婚，所以我們要快些回去，免得誤了良好時辰。”
    “我沒忘”，寒川回應道“但婚期將至，可我那時或許……醒不來。”
    “沒事，你且放心”，沈鈺搖了搖頭，溫聲道“到那時，你若是沒醒，背我也把你背過去，然後等你徹底醒來，我們再去一次，好不好？”
    眼眶瞬間染上一圈紅，麵對著這樣的沈鈺，寒川無法拒絕任何，他如釋重負一般合上了眼簾，嘴角漾著藏匿不住的淺笑，微微頷了頷首，輕聲道“好。”
    沈鈺趁他閉眼之時，湊過去吻了他，寒川一開始感到有些錯愕，可卻沒有拒絕，而後兩人都合上了眼簾，全身心投入進了其中。
    沈鈺趁其不備足尖一點，隨後便帶著人跳下了神落之涯。
    雙腳離地的那一瞬，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摟緊了對方，誰也沒有睜開眼，誰也沒有做聲。
    ……
    距離沈鈺身死，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十日，其實說身死，也不對，畢竟他的肉體不曾消亡，就像隻是進入了睡夢之中，一直沒能醒來。
    與無塵之境那群小輩的爭奪中，沈駿在各種威脅以及撒潑之中，終是險勝。
    而回顧起那日自己的所作所為，他自己都感到非常羞恥，以至於在這三十日裏，除了探望沈鈺以外，他是能不出門就不出，能不見人就不見。
    而他為了能及時察覺到沈鈺的蘇醒，基本每日要過去看望三次以上，可每次見到他不變的姿勢，還有平靜的麵容，他就感到無比失望，也無比心煩。
    就算他知曉一切真相，可他心中還是有疑問，也還是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他本來就性子烈，脾氣爆。這麽些時日等下來，再加上無塵之境那邊隔三差五就會傳信來問，將他折磨的已是心煩意亂，他恨不得自己也即刻死去，追去停侯間，去把他抓回來，好好質問一番。
    可他沒有這麽大本事，就隻能老老實實乖乖忍耐這一切。
    今日是個雨天，其實這些時日無論是刮風還是下雨，沈駿都堅持會去他的住所看望他，但今天，當他一如既往的想要去探望沈鈺時，推開門的那一瞬，外頭的滂沱大雨，就徹底打消了他的念頭。
    明明是大晌午，可外頭就跟天沒亮似的，再加上急促密集的雨勢，混雜著呼呼狂風，偶然在劃過幾道閃電，這使得門外的風景，就跟世界末日似的。
    沈駿沒有猶豫太久，最後還是合上了門，打算偷懶這麽一次，等晚些雨小一些，他在去看望沈鈺。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血緣關係的緣故，沈駿發覺他不止是從小與自己合不來，如今也亦是如此，他就偷懶了這麽一回，沈鈺就背著他醒了過來。
    好巧不巧的是，就在他和上門之後，就又脫了外衣，拿了幾卷書，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然正逢困倦上湧，而無所事事的他，便在不覺間又睡了回去。等他在得知沈鈺蘇醒的消息時，雨都停了，他人都已經下山準備前往無塵之境了。
    “他媽的！”這算是沈駿繼位以來，第一次在自家門生麵前說粗鄙之語，他連滾帶爬的下了床，胡亂套著外衣，罵罵咧咧道“怎的現在才說！？趕緊給我攔住他！他要是跑了，我饒不了你！”
    “是！”門生也被他嚇了一激靈，趕忙應道“弟，弟子領命。”
    說是讓他去攔住沈鈺，這位門生幾乎已經是一路狂奔著衝下山，但沈駿自己卻無視了門規，直接在派中禦劍而下，但好在終是在沈鈺即將出發前，攔住了他。
    “哥！”沈駿在半空，在他後頭大吼道“哥！沈鈺！！沈月塵！！！”
    帝君對他的偏袒已經到了極致，在承受了剔骨之痛後，在他蘇醒時，才發覺自己的元核已經被修複了，而他的春分，祖母給他的神武，也終於是能重見人世。
    沈鈺前腳才踏上春分，後腳沈駿就追了過來，他不由得一愣，回過頭看向火速趕來，極速落地的沈駿。
    “才剛醒來”，落地之後，沈駿就不由分說的拽住了他的手腕，著急忙慌的問道“你要去哪？”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雨過天晴後的夕陽，赤紅一片，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的濕潤，泥土的芳香，可即便夕陽在他臉上落下了一片暖光，都掩飾不住他的蒼白。
    而沈駿就跟個瘋子似的，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從前他這副模樣，有他的五官撐著，或許還能看得過去。可如今他而立了，本就膚色偏黑，再加上他凶殘的麵容，這使得沈鈺真的非常想笑，可他實在是沒空搭理他。
    “無塵之境”，曆經九死一生之後，沈鈺的身子確實虛的厲害，可他此刻什麽也顧不得，他將手抽了回來，急匆匆的解釋道“我把他帶回來了，生魂難存，得盡快送回本體。”
    不是自爆了嗎？
    沈駿完全沒功夫去思考，沈鈺為何又能再度使用春分。
    “可你這身子！”沈駿眸光一沉，又一次拽住了他的手腕，厲聲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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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說不說沈鈺是真懷念在神界時，那個高大的自己，沈駿比寒川矮了一點，可自己在他麵前，就跟個雛雞似的，完全無力掙脫。
    “別鬧了！”力氣沒他大，但好在速度夠快，沈鈺趁其不備又把手抽了回來，反手撚了個劍訣就催動春分升起，不忘說道“晚些我再回來找你。”
    “你給我站住！”可誰知，沈駿這個無賴居然也催動流爍升起，又追了過來，罵罵咧咧道“沈月塵！給我回來！”
    雖說帝君給他修複了元核，但久不動用靈力的他，此刻就算能勉強禦劍，速度也不快。
    沈駿猛的往流爍上注入一道超強的靈力，“嗖”的一下，他便來到了沈鈺的身後，隨後便拽住了他的後衣領，跟拎雛雞似的直接把他提了起來。
    “你幹什麽！？”喉間一緊，沈鈺驀地睜大了眼眸，他甚至覺得沈駿要是再用點力，隻怕自己眼珠子都給擠出來，紅溫瞬間上了臉，沈鈺猛的開始咳嗽“唔！咳！咳咳咳！要死！要死了！！！”
    可誰知，沈駿竟把他放到了自己身後，隨後便極其不情願的說道“就你那點靈力，我一掌就能將你拍死！”
    “咳咳！咳！我是靈力低微”，沈鈺痛苦的捂著喉嚨，埋怨道“但要禦劍去一趟無義城，絕對足夠。”
    “不是說生魂需得盡快回歸本體嗎？”沈駿再次催動劍訣加快，還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目視著前方，罵罵咧咧道“等你趕過去！二宗主怕是涼完了！”
    “你這……”沈鈺不由得一愣，胸腔當即傳來一陣暖意，他站直了身板，看著前方披頭散發，逆著夕陽的沈駿，他忽然就笑了起來，不太正經的說道“那就多謝小駿駿了。”
    “操！”沈駿後背忽然生了一層久違的雞皮疙瘩，驚得他就連禦劍的靈流都斷了一瞬，身形一歪，兩人猛的往下掉了一截，沈駿的臉色當場慘白，隨後反應極快的他立馬就催動劍訣，穩住了流爍，之後才又側首破口大罵道“你腦子是壞掉了嗎？一大把年紀，怎的還能這麽惡心？”
    “噗……”沈鈺終於笑出了聲，像是又回到了從前，他們打打鬧鬧的時候，沈鈺笑得合不攏嘴，沈駿唾沫星子橫飛。
    明明那麽生氣，罵的那麽凶，可他心裏卻暖的不行。對著沈鈺，他的心裏總是非常複雜，他害怕失去，又總執著於他的過錯。
    從前一直覺得，難怪他會這般養不熟，難怪他會這般與自己還有父母之間，總有一層隔閡，也難怪他總會跟自己唱反調，原來他早就有謀逆之心。
    他恨了沈鈺整整十年，就連當初圍剿時，自己甚至還對他下了死手，可後來真相水落石出，他又畏懼又心酸又疼。
    好像他怎麽做都不對，怎麽做沈駿都不滿意，可如今，他從頭到腳，哪裏都順眼。
    也是直到真相水落石出時，沈駿才終於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寒川到底為何會堅定不移的選擇相信他。
    明明自己才是與他從小自幼一起生活的親兄弟，明明在這世間，自己才應該是最了解他的那個人，可他在沈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這世間所有人都對他兵刃相向之時，自己也選擇了助紂為虐。
    可他明明，也隻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那點尊嚴，為了沈承運的遺願，所有人都為了自己能坐上這個，其實他並沒有那麽在乎的宗主之位，而付出了全部。
    父母身死，沈鈺受盡折磨，而這一切，全是為了自己。也難怪寒川看不起自己，看自己不順眼，但別說寒川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等兩人趕到無塵之境時，已是次日的清晨了，沈駿當然沒那麽多靈力，能支撐他一直不停歇的趕到無塵之境，所以兩人輪番趕路，以至於在兩人見到寒峰之時，沈駿終於是把自己收拾妥當，沒有在外丟臉。
    寒川的軀體被保護的很好，所以沈鈺在讓他的魂魄回歸時，沒花太多功夫。
    也是直到寒川的事徹底處理完之後，一直強撐著的沈鈺，才終於昏了過去。
    由於兩人到訪的太過於突然，所以沈鈺那群小徒根本就沒機會避開，幾乎是從他進入無塵之境後，就一直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在他身後“師尊，師尊”的叫著。
    也是直到他昏迷，沈駿與他們的爭鬥才再度爆發，他們認為沈駿沒能照顧好沈鈺，而沈駿如今已經完全變了個人。
    沈鈺這個哥哥像是他的私人物件，除了他本人跑走以外，在他昏迷，沒有意識之時，沈駿不想任何人從他身邊奪走沈鈺，碰一下都不行。
    沈駿僅憑一人之力，獨自與一群小徒瘋狂對罵，其架勢，就連寒峰都根本攔不住，雖然以一敵眾，但沈駿卻絲毫不遜色。如若沈鈺還醒著，隻怕又會笑話他像個潑婦似的。
    沈鈺沒有昏迷太久，可他卻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準確來說也不是夢，而是自己最後一縷魂魄回歸到自己身體時，因為在寒川體內待了太長時間的緣故，所以他也能窺見到寒川的一些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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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在睡夢中，又像是在追憶，當他睜開眼，有了自身的第一段記憶時，就是寒若曦古板的臉。而自己如今身為寒川，則仰高了頭看向他。
    “男子漢大丈夫”，寒若曦負手而立，俯首看著他，沉聲道“怎能輕易落淚？不許哭。”
    也是直到這時，沈鈺才發覺寒川竟是淚流滿麵，或許是年紀太小，所以情緒不能自控，可年幼的寒川卻在聽完寒若曦的話後，強迫自己停止了哭泣。
    也是直到這時，沈鈺才知道，原來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寒若曦就一直在控製著他的一切。
    不許哭。
    不許笑。
    那都是無用的情緒，你不該有。
    那樣不利於習修無情之道，但偏偏寒川生來就對寒若曦有著超強的順從性。
    他不會質疑父親所說的一切，也不會質疑寒若曦對自己的情意，明明寒峰跟寒河與自己的生活天差地別，明明寒河自幼便沒有那麽多束縛。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沒有過怨懟之心。
    沒有人教他，沒有人告訴過他，可他自幼就莫名就萌生出了一種，寒若曦是為自己好，自己隻需要服從，隻需要聽話的心理。
    漸漸的，不知從何時起，寒川就再也沒笑過，也再也沒哭過，他徹底失去了情緒，徹底失去了七情六欲。
    他成長中的生活也非常無趣，無非就是閉關，習修劍術，武功，而除此之外幾乎就再無其他。除了寒若曦，寒峰，還有寒河以外，不會有人想主動接近他，當然，那些試圖想要接近他的，最後都會因為他冷漠的態度，而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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