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衝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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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
    作為一名異界來客,齊逸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實在太少了。而眼前三人全都伏倒在地,顯然知道些什麽。
    “天靈地秀,天地間孕育著七色靈蘊。”
    萬山虎到底是入了境的武夫,多少還能扛得住一些,他勉強抬起頭,攤開手掌顯露出一縷青灰色的氣態物質。
    “我在下走的是鍛體一路,前不久才得了這點兒青氣,勉強入了九品煉體境。”
    齊逸忙問:“七色靈蘊?有什麽說法?”
    “七色分為:灰、青、綠、藍、赤、紫、金。”
    萬山虎說道:“雖說七色靈蘊本身不分良次,但千百年來,不論修士、學者還是武夫,得灰氣者難有大成。”
    齊逸大概懂了,這大概跟以前小說裏看到的靈根類似。而自己胸中的那抹紫氣,在這個世界屬於上佳靈根。
    想到自己也能踏上修行一途,齊逸心底難免一陣狂喜。不過,他很快便壓抑住有些興奮的情緒,強行冷靜下來。
    眼下得先搞定這個案子,解決原主身份帶來的麻煩,才有未來可期的資格。
    “你們可以站起來了嗎?”
    萬山虎感受了一下,紫氣顯然已經被那少年完全吸收,先前壓得他幾乎快抬不起頭的浩然威壓,也被對方收斂體內。
    三人相繼站起身,萬山虎立馬脫掉身上的差服,往齊逸身上披。
    齊逸擺手道謝,表示自己不需要,然而掃視了兩名差役一眼,道:“我有兩個問題,得先問清楚。”
    “您且說。”萬山虎恭敬道。
    “南城衙門的主事大人,可是位好官?”
    萬山虎和元成對視一眼後,非常默契地搖頭。
    “你二人,敢不敢賭一把?”
    萬山虎和元成幾乎不假思索地同時抱拳道:“且聽吩咐。”
    “所有連環凶殺案,都存在特定的行凶規律。這起案子的作案手法,目前還無法推斷,但凶手的行凶目標,我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了。”
    “怎麽說?!”元成一臉興奮、兩眼放光地握了握刀柄:
    齊逸從早九手裏接過一隻從喜繩上解下來的同心結,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同心結?”萬山虎目露迷茫:“與此物何幹?”
    “十位死者,五男五女、兩兩一對,且都身著婚服。另外,謝有業的失蹤時間與他的死亡時間,基本一致。若推斷無誤,應該是死在大婚當晚。”
    在齊逸的引導下,萬山虎說出了猜想:“您是說,凶手的目標是新婚夫婦!”
    差役,衙門裏地位最低的存在。
    出身不好再加上情商感人,性情剛直的萬山虎,在衙門裏非常不受待見。即便他刻苦練功,武力值比很多捕快都高,依然沒有晉升的機會。
    元成脾氣好,人緣還不錯,但太年輕,同樣也沒話語權。
    因此,二人就算將發現屍骨林一事報上去,這案子也輪不到他們頭上。
    最重要的是,那個獨眼殺手能進得了牢房,還被安排在原主和老乞丐那間,不是買通了獄卒,就是衙門裏有人。
    不管是哪種可能性,若此時將無頭女屍並非花魁月倚夢,而是趙家四小姐的事情和盤托出,勢必會打草驚蛇。
    更何況,此事還牽涉到了國公府。
    白帝城半麵環山,擁有絕佳的天然屏障,可說是易守難攻。大啟朝開國君主神宗在此發跡,因神宗帝號白,此地得名白帝城。
    國公府先祖靳達,在白帝潛龍之時便追隨左右,立下赫赫戰功,乃是名符其實的開國功臣。白帝封其為靳國公,配享太廟、入青雲閣。
    世襲罔替,到如今已是第十三代。
    在此期間,靳國公府接連出了兩位安國大將軍、三位天啟閣大學士、兩名太子太師、一名大司空,督禦史、大理寺卿、都護,以及在六部擔任要職的更不在少數。
    然而,風水輪流轉,風光了那麽久,總有沒落時。
    近兩百年間,國公府人才凋零,再也沒出過有統軍之能的帥才,連武力值爆表的猛將都屈指可數,文官這塊就更別提了。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壯。
    雖說一代不如一代,但這個大家族根基不是一般深厚。放眼整座白帝城,依舊是超然的存在,地位僅次於賢王府。
    畢竟,賢王乃當今聖上的七皇叔,血脈擺在那,就算賢王本人不問朝政、一心修仙,也不是異姓公侯能比的。
    近些年來,國公府最出名的事情有三件——
    其一,十七年前,老君山抱樸觀被稱作[地仙]的道師抱樸真人,遣鶴送信,將八小姐靳與溪收入座下為徒;
    其二,九年前,嫡長子靳遇安娶大公主為妻,成為當朝大附馬;
    其三,國公府每年八月都會召開‘懸壺會’,廣招天下有真才實學的醫者,大宴七天、暢聊醫術。表麵是為了大啟醫學昌盛促進交流,但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醫治得了奇症的九公子。
    這一代國公靳千裏,存在感非常低,幾乎沒什麽傳言。不過,這位國公爺極其偏愛九兒子靳九思,乃是白帝城人盡皆知的事情。可惜,這位含著金湯勺出生的貴公子,生來便得了不治之症。
    “聽說,那靳九公子長得比小娘子還好看,隻是每年一到八月就渾身冒血瘡,嚇人得很。”
    元成將自己在茶館裏聽來的,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
    八卦的男孩,記性都不會太差。
    ‘怪不得那個醫學招待會要在八月辦,特定時間段發病,肯定有特殊誘因’
    齊逸心底思忖,轉而問道:“那趙家是做什麽的?”
    “趙家是做藥材生意的,家境相當殷實,但還算不上高門大戶。”萬山虎說道:“元成的妹子是趙老夫人的帖身丫鬟,元成時常去趙府看望妹子,見過那位四小姐幾麵。”
    元成點頭接道:“趙四小姐閨名趙玉柔,年芳十七,長相清麗,性格也很好。四小姐的母親原是趙家藥圃的種藥女,趙老爺醉酒後將四小姐母親給那啥了。”
    萬山虎無語道:“你小子怎麽盡瞎傳些小道消息。”
    “咋瞎傳,這都是真事兒,趙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元成不服道:“四小姐母親前幾年染病死了,那老家夥簡直不當人,對四小姐半點不上心,由著其它幾房的太太小姐們欺辱打罵她。”
    “對了,聽我妹說,老家夥原本打算將玉柔小姐許配給布政司僉事的兒子。誰成想,婚事還沒談成,國公府遣了媒人上門。得知趙老爺應了這門婚事後,玉柔小姐求了不知多少回,可那老東西巴不得攀上國公府這棵大樹。”
    “居然還是國公府上門提的親?”沉吟兩息後,齊逸深感怪異,眉頭微蹙道:“以國公府的地位,怎麽會看上趙家這種實力一般的商賈?而且,那趙老爺還風評不佳。”
    “不是說了嘛,那靳九公子身染惡疾,據說性格也古怪得很。”元成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媒人七月中旬提的親,月底便要成婚。坊間都在傳,國公爺這麽急,肯定是九公子快不行了,想娶個媳婦衝衝喜。”
    “你就想吧,哪家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願意嫁給一個快死了的病殃子呀。搞不好,喜事沒辦成就當了望門寡。”
    衝喜,這就很合理了。
    “麵快煮好了,你們幾個臭東西,趕緊滾去衝幹淨了來吃。”
    兩鬢斑白、身形略顯清瘦的四爺,捏著鼻子在門外吆喝道,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十具屍體大多腐爛得不像樣了,徒手扛回義莊的話,怕是半路就得熏暈過去。齊逸提議,先將趙四小姐的頭顱帶回,再用推車去運。
    自打得了紫氣之後,萬山虎和元成對他的話幾乎言聽計從。二人更是將那隻粉色包袱,交給了齊逸。
    齊逸將銀票一分為二,萬、元二人和義莊眾人各一半。
    看著六百八十兩銀票,四爺一張老臉笑得都快皺成菊花了,屁顛顛地跑去廚房給四人煮了一大鍋麵。
    用皂角和一種灰泥一搓,冷水一衝,被屍臭熏入味兒的四人,登時神清氣爽。
    “洗幹淨了,還挺貴氣!”
    粗布麻衣也難掩脫塵氣質的半老婦人,眉目慈和地看著齊逸,眼中夾雜著一絲憐愛。
    “多謝老夫人贈衣。”
    齊逸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隱約還能聞到陽光曬過的幹燥氣味。
    “我名溫秀,你可以喚我五奶奶。”
    齊逸回憶著電視劇裏的場景,抬起雙手揖了個禮:“是,五奶奶。”
    溫秀笑著點點頭,領著眾人來到離停屍房三十多米外的一片矮房。
    此處是幾位老人的住所,簡樸整潔。屋外種著一圈不知名的植物,散發出幽幽清香,將煙熏火燎的香燭氣屏閉於外。
    齊逸大口嗦麵,摻了水的雞湯,連蔥花都沒有,味道意外的不錯,大概是真餓了。吃著吃著,他就發現麵裏頭夾著幾塊雞肉,萬山虎和元成的碗裏連根肉絲都見不著。
    齊逸略感奇怪,一抬眼便發現那位五奶奶暗戳戳搖了搖頭,並眨了下眼。這俏皮的動作,竟是絲毫不違合。
    ‘可愛的小老太太’齊逸心底暗道。
    吃飽喝足,萬山虎、元成和早九推著三輛平板車往南郊野林去運屍。
    四爺不知道跑哪去了,齊逸自覺地洗了碗筷。回到停屍房,便見五奶奶正在為趙玉柔清理頭顱。
    拂麵梳發、擦洗一淨後,五奶奶打開一隻小小的瓷瓶,用指腹沾了少許雪白色的霜狀物,抹在趙玉柔的麵容上。
    隻見,原本青灰色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白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