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解決方案部部長辦公室
    趙坤麵前的桌上，安靜地躺著一個深藍色、印著華興LOGO和“聘書”燙金大字的硬殼文件夾。
    裏麵是IT審計部總監的正式聘書，以及職級晉升至21A的通知。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神卻銳利得像刀子，反複刮過聘書上“審計部總監”那幾個字。
    沒有意外，隻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釋然。
    幾天前，陳默還在鵬城的時候，G區信息技術工程部總監辦公室。
    趙坤推門進去時，陳默正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蓉城研究所園區內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和穿梭的人流。
    夕陽的金輝給他挺拔的背影鍍上了一層銳利的輪廓。
    “默總，您找我？”趙坤收斂心神，語氣帶著下屬應有的恭敬。
    多年的職場人自然懂得職場法則，哪怕對麵這個人是當年總在自己部門裏扒飯的小輩。
    陳默轉過身，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指了指會客區的沙發：“坤兒哥，坐。沒外人，不用那麽正式。”
    一聲“坤兒哥”，讓趙坤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點。
    他依言坐下，目光掃過茶幾上兩杯剛沏好的茶，碧綠的茶湯在白瓷杯裏沉浮，熱氣嫋嫋。
    陳默在他對麵坐下，沒有寒暄，開門見山：“孟總遞了退休報告，董事會已經批了。IT審計部這個位置，空了。”
    趙坤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不動聲色，端起茶杯吹了吹：“孟老功成身退，是該好好享福了。審計部那地方，嘿嘿，一般人真扛不住。”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陳默的意圖。
    IT審計部是集團IT有名的“清水衙門”，活雖然不多，但是是集團IT的“高壓線”。
    權力大，責任更大，盯著的人多，得罪的人更多。
    孟常雲那是什麽段位？
    研發員工，技術大牛，鄭總親自調來的，資曆威望都壓得住場子。
    他趙坤自認在解決方案部幹得風生水起，人脈熟絡，八麵玲瓏，可審計部那潭深水…
    他下意識地有點發怵，哪怕是升職。
    陳默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深邃的目光落在趙坤臉上。
    “審計部不是清水衙門，是集團最後一道防火牆，也是懸在所有IT項目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孟總守了十幾年，守的是規矩，更是底線。”
    他端起自己那杯茶，卻沒喝，語氣低沉而鄭重：“現在這把劍，需要一個新的人來執掌。這個人，不僅要懂技術，懂流程，更要懂人心，懂博弈。最重要的是，骨頭要夠硬，心要夠正，手要夠穩。劍鋒所指，不能偏，更不能軟。”
    趙坤的心跳驟然加速，握著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
    陳默這話，幾乎就是明示了！
    他喉嚨有些發幹：“陳總，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陳默打斷他，目光銳利如刀，直刺過來，“你趙坤，有沒有這個膽量和本事，去接孟總的班，替我，也替集團，把這把劍穩穩地拿起來？”
    辦公室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夕陽沉得更低，大片金紅的光鋪滿地板，卻驅不散此刻沉甸甸的壓迫感。
    替你？
    媽的你又升職了？
    惹不起惹不起。
    趙坤心思複雜。
    接孟常雲的班？執掌審計部？
    這個位置誘惑巨大，但風險更是滔天！
    一步登天和萬劫不複，往往隻在一線之間。
    他腦子裏飛速閃過無數念頭：審計部的複雜人事、與其他強勢BG（業務集團）的潛在衝突、那些盤根錯節的利益鏈…
    還有，一旦坐上那個位置，他趙坤“八麵玲瓏”的好人緣，恐怕就要到頭了。
    “默總，”趙坤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審計部責任重大，我怕...力有不逮，辜負了您的信任。” 這是他下意識的退縮，也是多年職場養成的自保本能。
    解決方案部的土皇帝當著挺香的。
    IT審計部看似可以更進一步，但是就怕一著不慎最終連他解決方案部部長都保不住。
    “力有不逮？”陳默輕輕哼了一聲，唇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坤兒哥，當年你帶著解決方案部啃下‘天網’係統那個硬骨頭，跟供應鏈拍桌子叫板的時候，可沒說過‘力有不逮’。去年渡河項目要人，我扒拉走你手下三個骨幹，你一邊說我是‘陳扒皮’，一邊還是把人調給我了，那時候你怎麽不怕‘力有不逮’？”
    趙坤被噎得啞口無言，臉上有些發燙。
    “我讓你去審計部，不是讓你往坑裏跳，更不是讓你去當一把四處亂砍的刀。”陳默的語氣緩和了一些，卻更有力量，“我要的，是一把收在鞘裏的劍。鞘要厚，要穩，要能擋住所有不該伸過來的手，護住劍鋒的銳利和公正。劍鋒，隻在規矩被踐踏、底線被觸碰時出鞘，一擊必中，不留餘地。”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緊緊鎖住趙坤：“你在解決方案部這麽多年，上要對接各BG老總，下要擺平各路技術大拿，中間還要協調研發、實施、運維，哪一路的神仙你沒打過交道？論懂人心、懂博弈、懂如何在夾縫裏把事情辦成、把規矩立住，整個集團IT體係裏，我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合適的人選！我需要你這塊‘老薑’的辣，更需要你這塊‘鎮紙’的穩！”
    陳默持續輸出，字字千鈞，砸在趙坤心坎上：
    “審計部總監，不是讓你去做賬房先生，是讓你去做IT體係的‘守夜人’。守的是集團每年幾百億IT投入的效益，守的是核心技術和數據資產的安全，守的是華興數字化轉型的根基。這位置，非你莫屬！你敢不敢接？！”
    此時辦公室陷入了短時間的寂靜。
    陳默的想法是——“坤兒哥，你看俺這餅還利乎？”
    趙坤的想法是——“得了吧，你特麽都把調拔這麽高，我還能說不敢嗎？”
    該演的戲、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
    隻見趙坤猛地放下茶杯，茶水濺出幾滴。
    他挺直腰背，臉上所有的猶豫和惶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和久違的豪情：
    “默總！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這位置，我接了。劍鞘也好，鎮紙也罷，我趙坤豁出這張老臉，這把骨頭，也一定替集團，把這扇門守住了。誰敢伸爪子，老子就剁誰的爪子！”
    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