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複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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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急救室的門開了。
    一個穿著綠色手術服、戴著口罩的醫生快步走了出來,眼神凝重地掃過眾人:“誰是家屬?”
    陳默猛地站直身體,一步跨到醫生麵前,聲音嘶啞得厲害:“他怎麽樣?我是他公司負責人!”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疲憊而嚴肅的臉。
    他看了一眼陳默,語氣沉重:“傷者創傷性膈疝(Shàn)引發大出血,腹腔髒器嚴重受損,還有脾髒舊創破裂...送來的時候情況就非常危重。我們盡了最大努力...”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暫時止住了主要出血點,但損傷太嚴重了,引發了多器官功能衰竭...現在靠機器維持著。你們...最好通知他的直係親屬,盡快趕來...”
    “多器官衰竭...”陳默重複著這幾個字,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一把抓住醫生的胳膊,力道大得讓對方皺了下眉。
    聲音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的,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顫抖和暴戾:“什麽叫靠機器維持?你他媽不是說輕傷嗎?!在布控點的時候你不是說隻是可能肋骨骨裂嗎?!啊?!”
    他想起行動前嚴正宏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拍著胸脯保證沒事的樣子。
    醫生被他抓得生疼,卻也能理解家屬此刻的心情。
    隻能無奈又疲憊地解釋:
    “領導,當時在現場條件有限,傷者又極度隱忍,我們初步判斷是可能的肋骨骨裂或軟組織挫傷引發舊傷疼痛。
    但後來在救護車上,他的血壓就急劇下降,意識喪失,我們才意識到是內出血!
    這種閉合性的內髒損傷,尤其是有嚴重舊創的情況下,有時候症狀就是會滯後爆發,等發現時往往...”
    他沒再說下去,隻是沉重地搖了搖頭。
    陳默的手無力地鬆開,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眼中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隻剩下無盡的冰冷和茫然。
    他緩緩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指縫間,有壓抑的、無聲的顫抖。
    “他...還能說話嗎?哪怕...幾句?”趙坤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帶著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
    醫生沉重地搖搖頭:“深度昏迷,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全靠儀器。你們...抓緊時間吧。”
    說完,他轉身又快步走回了急救室。
    走廊裏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人。
    “通知嚴工的女兒。”陳默放下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幹澀得厲害,“用最快的車,去接。實話實說。”
    他頓了頓,補充道,“注意方式方法。”
    賀映豪立刻拿出手機走到一邊安排。
    白葉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大約一個小時後,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走廊的寂靜。
    一個穿著米白色風衣、身形高挑的年輕女子在兩名女稽查員的陪同下,幾乎是衝了過來。
    她長發有些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邊,精心描畫的眼妝被淚水暈開,在眼周留下深色的痕跡。
    正是嚴正宏的女兒,嚴小雨。
    她看起來二十七八歲,氣質幹練,此刻卻隻剩下驚惶和無助,風衣的腰帶鬆垮地垂著。
    “陳總?我爸...我爸他怎麽了?他在哪?”她的聲音帶著強行壓抑的顫抖,眼神悲慟,慌亂地掃過走廊裏一張張凝重的臉。
    最後死死抓住陳默,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她認識這位父親口中年輕有為卻手腕強硬的集團CIO,父親提起他時,語氣裏總帶著一種複雜的敬意。
    陳默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迎上嚴小雨的目光,試圖在自己這張與年齡不符的、寫滿悲傷的年輕臉龐上注入一絲虛假的鎮定。
    “小雨,”他努力維持著平穩的假象,“在裏麵。你爸爸他執行任務時受了傷,很重的傷。醫生在盡全力搶救。他現在...昏迷著。”
    他側身讓開,示意護士帶她進去。
    那扇門仿佛通往深淵,他不敢看嚴小雨眼中最後一絲希望如何碎裂。
    嚴小雨看著陳默眼中無法完全掩飾的沉重,又掃過周圍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麵孔上難以言喻的悲戚和紅了的眼眶,身體晃了一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旁邊一位年長的女稽查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護士無聲地拉開了急救室的門。
    濃烈的消毒水、血腥氣和各種藥物混合的刺鼻氣味,混雜著生命維持儀器單調而冰冷的“嘀...嘀...”聲,如同重錘般砸了出來。
    病床上,嚴正宏靜靜地躺在那裏。
    氧氣麵罩覆蓋了他大半張臉,露出的部分浮腫而毫無生氣。
    數不清的管線如同藤蔓般纏繞著他的身軀,連接著周圍閃爍著詭異光芒、發出低沉嗡鳴的冰冷機器。
    心電監護儀上,那條代表生命的綠色線條微弱地起伏著,每一次跳動都顯得那麽艱難。
    “爸...?”嚴小雨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難以置信的破碎感,仿佛怕驚醒一個過於殘酷的噩夢。
    她掙脫了攙扶,踉蹌著撲到床邊,顫抖的手懸在半空,想觸碰父親那隻放在被子外、布滿厚繭和歲月痕跡的大手,卻又像被無形的火焰灼傷般縮回。
    巨大的恐懼攥緊了她的心髒。
    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衝垮了最後的防線。
    “爸...你看看我...我是小雨啊...”她的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在泣血,“你答應我的...下個月...下個月我的個人演奏會...你說好了要坐在第一排...要給我錄下來...你說要看到我站在大舞台上演奏《月光》…你...你說話還算數嗎...”
    病床上的人,沉寂如深潭。
    隻有儀器的“嘀...嘀...”聲,冷酷地丈量著流逝的時間。
    年輕女子壓抑到極致、最終崩潰爆發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在充斥著死亡氣息的急救室裏回蕩,比任何悲鳴都更令人心碎。
    白葉靠在冰冷的門框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堵住喉嚨裏的悲聲。
    趙坤猛地別過臉,肩膀微微聳動。
    賀映豪摘下眼鏡,用力按著發酸發脹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