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手邊印著瑞子小鹿lOgO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溫熱的拿鐵。
    這是從剛在華興園區開出的第一家店裏買到的產品，咖啡味醇香。
    林雨晴也算見過世麵了，無論從瑞子咖啡的門麵視覺設計，優質的產品，還是新鮮的O2O下單自取模式，她覺得老板的新玩意兒又要大火了。
    想了想老板隻比自己大4歲，剛剛那點因升職被誇得有點飄飄然的自豪感瞬間消失。
    周遭鍵盤敲擊聲、低語聲、電話鈴聲依舊。
    手機在桌麵上無聲地震動起來，屏幕瞬間被接踵而至的微信消息點亮。
    西南交大鵬城校友群：
    【臥槽！雨晴女神16B了？？？我沒看錯吧！畢業時間兩年半！】
    後麵跟著一連串震驚的表情包。
    還有抖機靈的人立馬發了一個練習時長兩年半的表情包。
    【@林雨晴 晴姐牛逼！請收下我的膝蓋！求內推！求抱大腿！】誇張的膜拜GIF刷了屏。
    【雨晴，恭喜啊！這晉升速度簡直坐火箭！】
    這是相對克製的祝賀。
    【@林雨晴 晚上有空嗎？鵬城校友會幾個師兄師姐想組個局，正好給你慶祝慶祝，地方你挑！】
    說話的正是當年金融係的風雲人物，校學生會主席李明霖，如今在某投行混得風生水起。
    私人消息的提示音也滴滴答答地響起來。
    【雨晴，恭喜晉升！16B太強了！晚上校友會慶祝，務必賞光啊！李明霖牽頭，規格肯定高。】
    這是同班一個在互聯網公司做運營的女生，語氣熱絡得近乎諂媚。
    【晴姐，求指點迷津！華興IT這邊社招卡我好久了，您看有沒有機會...幫忙遞個簡曆給HR也行啊？】
    一個隻有幾麵之緣、連名字都快記不清的校友。
    【雨晴，聽說你跟陳總那邊關係近？我們公司有個項目想和華興雲BU合作，看能不能幫忙搭個線？必有重謝！】
    一個畢業後創業、據說公司估值快過億的師兄，頭像是一張意氣風發的商務照。
    林雨晴的手指在冰涼的手機金屬邊框上無意識地敲打著。
    她可能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現在很多動作、神態和講話邏輯都是下意識在學習陳默。
    屏幕的光映在她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眼神卻有些飄忽。
    這些洶湧而來的信息，像潮水一樣拍打著名為“林雨晴”的堤岸。
    有真誠的祝賀，但更多的，是裹挾著明確目的的熱絡。
    那些曾經在校園裏與她平行、甚至需要她仰望的身影，此刻爭先恐後地將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隻因為她離自己老板足夠近。
    她想起一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忙得腳不沾地的下午。
    剛轉崗到信息技術工程部不久，第一次獨立負責協調一個跨部門的高層會議。
    流程文件出了點小紕漏，被一個四級部門的經理當眾甩了臉子。
    她強忍著委屈處理完，回到工位時眼圈還是紅的。
    她覺得自己有些失敗，努力經營但好像依然有人不太喜歡她。
    陳默路過她的格子間，腳步頓了一下，看著她耐心教導。
    他的聲音清晰地穿過嘈雜的辦公區鑽進她耳朵裏：
    “雨晴，記住，秘書的價值不在你能認識多少人，也不在你能牽多少線。
    價值在於，你能讓你的領導在處理核心事務時，心無旁騖，省心省力。
    把事做精，做到無可挑剔，比一萬條人脈都管用。
    別本末倒置。”
    那聲音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破了她當時那點委屈。
    ...
    她關掉群聊，手指在通訊錄裏那個熟悉的“陳總”名字上懸停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撥出。
    她知道，此刻的陳默，大概正在某個會議室裏，為即將到來的全球各子公司全麵上線切換做最後的沙盤推演。
    感謝的話，留到塵埃落定再說吧。
    同一天在一千多公裏外的西川嘉州市，冬日難得的夕陽透過“永輝超市”的透明門簾灑了進來，驅散了空氣中的一絲寒意。
    貨架上堆滿了紅彤彤的年貨，喜慶的音樂循環播放，處處湧動著過年前的喧囂熱浪。
    周曉楠推著塞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感覺自己像一艘笨重的船，在擁擠的人潮裏艱難前行。
    車裏小山似的堆著：整箱的牛奶，包裝精美的堅果禮盒，兩條軟中華香煙，幾瓶標著“劍南春”的白酒，還有各色新鮮水果、糖果零食，甚至還有一套包裝喜慶的老年人蛋白粉。
    購物車最上層，斜放著一個嶄新的深藍色電動足浴盆，包裝盒上的老人笑得一臉滿足。
    “爸！說了這個我來拿！”周曉楠無奈地喊住正試圖把一袋二十斤裝的東北珍珠米扛上肩頭的父親周誌剛。
    周誌剛嘿嘿笑著，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卻執拗地不肯鬆手：“沒事，你爸還沒老呢。這米實在，煮飯香！多買點，過年親戚來了管夠！”
    他身上那件半舊的藏藍色羽絨服拉鏈敞開著，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毛衣。
    但精神頭卻足得很，臉色紅潤，眼神亮堂，和幾年前那個躺在醫院走廊加床上的男人判若兩人。
    母親李素芬在旁邊緊緊攥著一個鼓囊囊的紅色皮質錢包，嘴裏不住地小聲念叨：“夠了夠了，曉楠，太花錢了...這得多少錢啊...”
    可她的眼睛卻忍不住瞟向旁邊貨架上掛著的一件暗紅色鑲毛領的中式棉襖，眼神裏流露出藏不住的喜歡。
    “媽，喜歡就試試！”周曉楠眼尖，立刻捕捉到了母親的眼神，不由分說地把那件棉襖取下來往她身上比劃，“過年嘛，穿新的，喜慶！”
    “哎呀不要不要，我這把年紀了穿這麽豔做啥...”李素芬連連擺手，身體卻誠實地沒有躲開。
    棉襖柔軟的觸感和溫暖的紅色襯得她臉色都好了幾分。
    “什麽這把年紀，媽您才五十出頭呢。這件必須要了！”周曉楠語氣幹脆利落，不給母親一絲反悔的機會。
    這種底氣，來源於剛發到工資卡裏的那筆數字。
    2017年A績效帶來的年終獎，足足是她基礎月薪的十二倍。
    這筆錢，讓她可以毫不猶豫地給父親買最好的米和煙酒，給母親買下心儀的新衣，給奶奶訂下那個功能齊全的足浴盆，把家裏的年貨置辦得前所未有的豐盛體麵。
    都還能剩下好多好多。
    收銀台前排著長隊。
    周曉楠拿出手機準備掃碼支付，李素芬還在旁邊絮叨：“曉楠，真不用買這麽好的煙酒，你爸自從那次生病，醫生說不讓多抽多喝...”
    “哎呀素芬，大過年的，高興嘛！”旁邊一個推著購物車的胖大嬸笑眯眯地插話，她是周家多年的鄰居王嬸。
    王嬸的目光在周曉楠購物車裏那堆價值不菲的年貨上掃過，又落在周曉楠手腕上那塊簡約精致的腕表上。
    臉上堆滿了羨慕和熱絡。
    “還是你家曉楠有出息啊！
    在那麽大的公司，當大領導了！
    瞧瞧這兩大車年貨辦的，真氣派！
    我們家那個，在廠裏幹死幹活，年底也就發個萬把塊獎金，夠幹啥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