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靈境互動這家“土生土長”的蓉城企業，一躍成為全市軟件和信息服務業當之無愧的龍頭！
    其估值和影響力，足以碾壓一大批耕耘多年的“老麵孔”！
    意味著他的工作出現了很大的紕漏，也意味著他要吃掛落吃到再多三個胃都消化不了。
    巨大的失職感和隨之而來的緊迫感攫住了他。
    楊帆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抓起桌上那份打印出來的36氪報道，那份薄薄的紙此刻重若千鈞。
    三步並作兩步衝出了辦公室的門，皮鞋敲擊在走廊光潔的地磚上，發出急促而慌亂的“噠噠”聲，直奔走廊盡頭。
    那是分管信息產業和軟件服務業的副局長張濤的辦公室。
    “張局！張局！”楊帆甚至沒顧上敲門，一把推開虛掩的門，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變調，“出大事了！我們.......我們眼皮子底下出了條真龍！”
    能幹到科長這個級別，他是懂利用緊急重要的事情來避重就輕的。
    果然，副局長張濤正戴著老花鏡批閱文件，被楊帆這火燒眉毛的架勢嚇了一跳，手一抖，鋼筆在文件上劃出一道墨跡。
    他有些不悅地抬起頭：“小楊？慌慌張張像什麽樣子？什麽真龍？說清楚！”
    “靈境互動！張局，靈境互動！”楊帆衝到辦公桌前，把那份還帶著打印機餘溫的報道“啪”地拍在張濤麵前的文件上。
    手指因為激動微微顫抖，用力點著標題和估值數字：
    “您看！368億！PreIPO了！淡馬錫、高瓴、紅杉都搶著投！
    就在我們高新區！那個做遊戲的靈境互動！”
    “什麽？！”張濤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
    隨即便一把抓過那份報道，老花鏡後的眼睛飛快地掃過標題和關鍵數據。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疑惑轉為驚愕，再由驚愕轉為難以置信的凝重。
    當看到“投後估值368.74億人民幣”、“陳默持股25.46%，市值93.9億人民幣”時，他倒吸一口冷氣，猛地抬頭看向楊帆，眼神銳利如刀：
    “確認了？不是假新聞？就在我們高新區？那個注冊地在OCG的靈境？”
    “千真萬確！張局！”楊帆語速飛快，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我剛查了內部名錄，注冊地、經營範圍都對！
    去年摸排時規模還比較一般，誰想到......誰想到他們悶聲發大財，搞出這麽大動靜。
    估值368億啊張局！
    這......這絕對是我們蓉城信息產業、不，是我們全市近年來孵化的最大一條‘金娃娃’！
    可我們......我們之前完全沒重點跟進過！”
    張濤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手指重重敲在報道上：
    “失察！這是嚴重的失察！
    一家土生土長、即將IPO的超級獨角獸，估值近370億！
    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稅收！意味著就業！意味著產業鏈帶動！
    意味著城市能級的躍升！意味著我們經信局工作的重大亮點！
    可我們呢？被蒙在鼓裏！
    傳出去，市領導怎麽看？省領導怎麽看？其他單位怎麽看？
    臉都要丟盡了！”
    他越說越激動，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內線電話，語氣再沒有平常的沉穩：
    “備車！不，小楊，你立刻！馬上！
    把這篇報道，還有我們內部能找到的所有關於靈境互動的資料，哪怕隻有一行字的備案信息，全部整理打印出來！
    要快！五分鍾以內我親自去向周局匯報！”
    張濤口中的周局，正是蓉城市經濟和信息化局的一把手，局長周正明。
    當張濤帶著一臉凝重和掩飾不住的急迫，幾乎是“闖”進周正明寬敞明亮的局長辦公室時，周正明正在聽取辦公室主任關於下周省裏一個產業調研會的籌備匯報。
    “周局！十萬火急！”張濤顧不上寒暄，直接將那份36氪報道和楊帆緊急整理出來後依然薄得可憐的兩頁靈境互動基礎信息，放在了周正明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上。
    周正明被打斷，眉頭微蹙。
    但看到張濤從未有過的失態，以及那份被刻意擺在最顯眼位置的報道標題，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揮手示意辦公室主任先出去。
    “老張，什麽事急成這樣？”周正明拿起報道，目光掃過標題。
    “周局，您先看這個，再看這個！”張濤聲音急促，手指點著報道上的關鍵段落，又指向那兩頁基礎信息。
    “靈境互動！我們高新區的企業！
    剛剛完成PreIPO輪融資，估值368.74億人民幣！
    淡馬錫領投，高瓴、紅杉、鵝廠跟投！
    第二大股東陳默，就是華興集團那位IT總裁，持股市值93.9億！”
    “什麽？！”周正明沉穩的臉上總算浮現出驚愕，他猛地坐直身體，一把抓過報道，目光如電般掃過那些令人眩暈的數字。
    他看得比張濤更細，更久，當看到“港交所WVR架構”、“無業績對賭”、“戰略決策委員會”這些關鍵詞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迅速拿起那兩頁可憐的基礎信息，掃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注冊地在OCG國際中心A座37層—46層？
    員工600多人？
    年營收預估50億以上？待核實？”
    周正明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怒火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這就是我們掌握的全部信息？
    一家估值368億、即將登陸港股的明星企業，在我們經信局的檔案裏，就這？！
    張濤！你這個分管局長是怎麽當的？
    信息產業科是幹什麽吃的？！”
    張濤額頭瞬間布滿了冷汗，腰不自覺地彎了下去：
    “周局，是我們的嚴重失職！工作存在巨大疏漏！
    去年年初摸排時，他們規模確實不大，屬於是剛渡過初創期，我們...我們沒能及時識別出它的爆發潛力，後續跟蹤服務也沒跟上......
    我檢討！我負全部責任！”
    周正明重重地將那兩頁紙拍在桌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
    他暗罵一句麻麥皮，底下這幫人是吃幹飯的嗎？
    平常問他們轄區內有值得關注的企業，一個個就特麽知道搖頭。
    “周局啊，您不是不知道，咱們這邊的企業質量一直不太行...”
    “周局啊，這個XX公司就是想騙補貼...”
    現在好了，值得關注的企業倒是有了，估計自己很快也要被市長的板子打屁股上了。
    毀滅吧。